一顆車厘子被應已違塞到素星嘴裡,素星明顯一愣,下意識地把果子用舌頭推到腮邊,鼓了一塊,頓時打斷了他即將湧出的情緒。
應已違半蹲在素星身邊,等待他開口。
跟著素星,應已違看到了一個倒在血泊中的人。
那是一個捏住橙色編織袋的老傢伙,臉上的褶子緊緊扒著頭顱,嘴裡漏出幾顆黑黃的牙齒。
這是治安巡查隊隊長的舅舅馮六叔。
老闆姜建平為了維護市內的治安,組建了一支治安巡查隊,裡面有十支小隊,馮六叔帶領其中一隊負責物資發放。
馮六叔從小父母雙亡,是被舅舅拉扯大的,於是馮六叔對這位舅舅十分尊重,強硬地讓治安巡查隊裡的人也認了舅舅,只要舅舅一開口,物資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不少人有了意見,在領取食物的時候鬧得很激烈,馮六叔便把鬧得最凶的幾個推出去餵喪屍,才按下了這股蠢蠢欲動的勢頭。
這位舅舅有了仰仗,每次光明正大地插隊,多領物資,走的時候還不忘摸摸排在隊伍里的小姑娘。
「你殺了他。」應已違蹲在屍體旁邊,觀察著上面的傷口,屍體的後腦勺破了一個大口,血液在傷口處凝結了一塊暗紅的鼓包,試圖堵住出血點。
他伸手在頸動脈上摸著,確定這人是真的已經死亡。
「我?他拿刀在威脅一個女生……」素星茫然地搖著頭,仿佛思緒陷入了混亂之中。
「你有受傷嗎?」應已違站起身,對上素星的眼睛,捕捉著裡面每一絲情緒。
空氣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凝固,一種奇妙的氣氛在兩人中間升騰。
淚水在素星的眼眶裡晃著,浸濕了眼角。
素星一直抬著的手放了下來,像是放下什麼負擔,他搖搖頭,示意自己沒有受傷。
應已違看了看表,「距離下次領食物還有六個小時,足夠我們把他藏起來。」
————
廣播裡響起悠揚的樂曲,在整個市內一遍遍循環播放。
躺在地上的人紛紛爬起,毫無精神地佝僂著背,腳步沉重地挪向收銀台。
分發食物的時間到了。
一開始不用上班的社畜們狂歡了一陣,慶祝自己不用再為老闆賺別墅,可過了幾天醒來就玩,玩了就睡的日子,就懷念起以前上班的時光。
每個人視為生命的手機變成了板磚,一群看到死亡倒計時3o秒便瘋狂找充電線的人,此刻只能絕望地看著屏幕暗下去。
角落裡的小孩們倒沒有大人這些煩惱,聚在一塊無憂無慮地玩著,在整個市內盡情奔跑,即便撞到這些大人也沒有關係。
沒人有心情出來指責他們,被困在這裡的生活實在太無了。
吃完一頓便想著下一頓吃什麼的日子,在精神上折磨著每一個人。
領食物的隊伍一直從收銀台排到了入口,中間還以貨架為分隔線讓人們排成了蛇形長隊。
隊伍緩慢地向前蠕動,人們的思維就像墜了鉛塊,停留在原地。
應已違站在隊伍里,跟著前面的人挪動。
治安隊隊長張博文一臉煩躁地穿過隊伍,推開每個擋住他路的人,衝到食物發放的桌前,一把揪住裡面的隊員問著什麼,整齊堆在桌面上的麵包被撞倒,落了一地。
包裝袋落在地板上發出了一串綿密、細碎的唰唰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排在隊伍前端的人像是被馴化好的烏鴉,齊齊轉動腦袋,注視著那有些乾癟的麵包,仿佛那是一份能拯救生命的聖物。
遵循身體本能,麻木的渴望著。
啪
張博文狠狠扇了隊員一耳光,「我舅交給你照顧,就這麼點小事你都做不好,現在你告訴我人丟了,你這種廢物活了幹嘛?」
接著他粗聲招呼其他隊員過來,指揮他們抬起那個隊員往樓上去了。
留下一些嗚咽迴蕩。
張博文拽過一箱麵包坐在上面,抓起地上的麵包砸向領食物的人,「還看什麼過來領啊,要老子過去給你送嗎!」
隊伍恢復了原先的秩序,人群之中隱隱升騰起來的東西被壓制,以更快的度向前蠕動著。
忽然一道黑影突然從外落下,發出了一種沉悶的撞擊聲。
市周圍的喪屍似乎發現什麼,漸漸圍了過來。
玻璃這頭,倖存者們咀嚼著麵包,玻璃那頭,喪屍們也在咀嚼屬於他們的麵包。
幾個年輕人像是沒看見這一幕,臉上帶著一種按耐不住的竊喜上前,湊在張博文旁邊說什麼。
應已違記得這幾張臉,他們和素星似乎是同班同學。
「張哥,聽說您在找您舅舅,我們是來提供線索的,兄弟幾個拿到消息也不容易,您看獎勵……」
「瞧你那小氣樣,張哥對手下人多好你不知道嗎?還是我來說吧,下午我看見以前和我們在一塊的素星,他和咱舅舅在一塊!」
「以前他和咱舅舅吵過架,那小子心裡沒點數,咱舅舅插隊那叫插隊嗎?明明是咱們尊老愛幼。」
「還有最近他好像找到了什麼靠山,都沒見他來領過吃的,張哥,您說這裡面是不是還藏著什麼啊?」
幾個人嘰嘰喳喳地說著,仿佛從心底覺得一個和他們沒有血緣關係的人,真的是他們的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