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槍打中了「感染者」的腿部。
「嘖。」坐在桌邊的應已違拿起剔骨刀,矮身躲過撲過來的「感染者」,腳腕用力,側身躍起,用膝蓋狠狠擊在感染者下巴上,傳來一陣令人牙酸的骨頭碎裂聲。
「噓,乖一點。」說著,應已違把剔骨刀插進了「感染者」的手臂,穿透了後面的木板,像一個老練的漁夫釘住黃鱔,任憑那條黃鱔在案板上拼命跳動,也無法掙脫已經刺穿過很多同類的釘子。
「感染者」的神經並沒有完全喪失功能,似乎還保留著一絲痛覺,他試圖掙脫那把剔骨刀,向應已違揮舞著另一隻手。
血被「感染者」弄得到處都是。
「真是不討喜。」應已違皺著眉,上下打量滿身污穢的「感染者」,滿眼厭惡地走到孟鐵旁邊,把指尖的血漬輕輕蹭在孟鐵的衣領上,「你的人,應該由你來解決。」
應已違推著孟鐵的手肘,幫助他把槍對準了「感染者」。
「頭!」
「感染者」眼神中忽然閃過一絲清明,痛苦地朝孟鐵抖著下巴,用聲帶嘶吼出這一句話。
孟鐵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想轉頭和應已違再確認時,搭在扳機上的手指像是被什麼牽引著,重重壓了下去。
嘭
子彈穿過「感染者」的喉嚨,刺進了他的大腦。
孟鐵坐了下來,耳邊嗡嗡作響,剛才他轉頭看向應已違時,那個男人臉上。
是魅惑人心的笑容。
「你做了正確的選擇。」
應已違把手扶在孟鐵的肩膀上,安慰地拍了拍,轉身幫助其他的隊員包紮傷口,臉上的表情很能撫慰人心。
他說了謊。
應已違不是醫生,看不出來誰是「感染者」。他給小隊喝的酒是自釀的,採用的材料是變異後的品種,他們所品嘗的美味是帶著毒的,再加上他用了一些小把戲,讓他們內部產生了不信任。
可惜,這種酒對人的作用因人而異,那個所謂的「感染者」居然喊出了聲,應已違才親自補上最後一刀。
他仔細地幫隊員按壓住傷口,進行善後工作,聽著隊員們對他的感謝與讚美,開始覺得有些可笑。
人類沒有鋒利的爪子捕獲食物,沒有堅硬的外殼抵禦衝擊,在自然選擇中無法以個體獲得優勢,只能聚集起來對抗一個龐然大物,靠著這種卑劣的手段站上食物鏈頂端,稱讚這是屬於人類的勝利,然後再墮入無盡的內訌。
循環往復,從不停歇。
應已違早先認出了這名「感染者」,曾經傷害過素星,現在又滿口瘋子詆毀素星的「感染者」。
素星可是唯一給過他善意的人,怎麼會是那種毫無理智的瘋子。
一想到這,應已違手上有些控制不住力道,勒疼了那個隊員。
隊員連忙控制住自己呲牙咧嘴的表情,轉移話題道,「我沒想到他居然是個感染者,剛才我離他還這麼近……」
應已違手指翻飛,打了一個整齊的蝴蝶結,說:「能感覺到痛是一件好事。」
——
他第一次見素星,是在末日開啟的第七天。
那時應已違分到的食物,已經只剩一包蘇打餅乾和一瓶礦泉水。
這是周圍五公里內最大的一家市,能同時容納兩千名顧客進行購物,普通商品物美價廉,高端產品專店入駐還有折扣,只是老闆運氣不好,在開業當天碰上了喪屍爆發。
說起來,這位老闆還和應已違有點的關係,他叫姜建平,雲霧市富,應已違的父親給姜建平當了二十五年的司機。
喪屍爆發後,姜建平宣布接納周邊的求助者,給大家分配市內的物資。
一開始大家還很感激,在姜建平的指揮下組建了巡邏小隊,隨著容納的人數增加,每人分到的食物越來越少,怨言也越來越多。
應已違看著面前的蘇打餅乾和礦泉水,沒有馬上打開,不知道為什麼,他最近都有胃口,吃進去的東西下一刻就會吐出來,只能喝一點點水。
他一手按在胃上,一手舉起瓶裝水,淺淺抿了一口。
為了不引人注意,他一向是單獨進餐,實際上是把食物藏起來罷了,他撥弄著餅乾的外包裝,發出唰啦唰啦的聲音。
現在,他的「儲物罐」裝滿了。
應已違把頭靠在二層的玻璃上,眯著眼睛曬太陽,似乎能讓他舒服些。
忽然一個人撲到了他懷裡。
毛茸茸的腦袋在他懷裡蹭了一下,耳朵頓時紅透,手忙腳亂地從他懷裡爬起,還在應已違的褲子上踩了幾腳。
那人看上去像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穿著大了一碼的白襯衫,扣子扣到最上一顆,喉結處被領帶勒得很不舒服,有些磨紅的印子,除了領帶,他的脖子上還掛著一個會展通行證。
剛畢業的廉價勞動力,甚至只要供飯就可以找到,應已違這麼想著。
可當他對上那人的眼時,應已違撤回了剛才的評價。
他覺得自己身體裡有什麼東西被勾住了,注意力忍不住地落在那人身上。
應已違從來沒有看過這麼富有魅力、朝氣的眼神,他就像一頭剛學會捕獵的小狼崽,磨練著自己的技巧,在追捕獵物的時候判斷錯誤,一頭撞進了應已違的世界。
人生中第一次,他感受到了同類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