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总还是有什麽不同了。他的曝光量增多,好像又回到当年最红的时候,身边总有不同的女伴,镜头下面眼角眉梢都是迷人笑意,照亮了女伴,也照亮自己。不久林瑾口中透出言采会在第二年年初订婚的消息,对象却不肯透露,只说是圈外人。
他和谢明朗还是没有联繫,就连一些平时能碰到的活动也有意无意避开,好像彻底成了陌路人。
冬天的第一场雪下来的时候,谢明朗碰见季展名。
这才是过去几年来彼此间极力避开有交集的人。
某场摄影展的闭幕酒会上,当两个人的目光对上,谢明朗笑了一笑,很自然地要走开,却第一次被季展名追上。在一个人少的角落站定,季展名一时没开口,只是看著他,谢明朗这段时间来诸事缠身,如今又碰上这麽个人,有点不耐烦,还是笑了:「怎麽了,忽然想起来要叙旧吗。」
季展名的笑容倒是有点勉强:「倒也没有。我们都讨厌叙旧,不想在临走之前还犯嫌。」
谢明朗本身已经转开目光,听到他这句话又转回来。季展名迟疑了一下,说:「我拿到一个工作机会,新年之后要去非洲一段时间,大概半年。但是如果待得愉快,可能会待久一点。」
因为觉得有点好笑,谢明朗反问:「你抛下知名时尚摄影师的头衔不要,去非洲拍什麽?钻石吗?还是中非的土著?这都不是你的风格。」
「先去南非,然后坦桑尼亚,肯尼亚,乌干达,苏丹。我不是一直说想去吗,这是个好机会,可能还会把北非也顺便去了。」
「一个人?听起来都不是特别安全的地方。」他无动于衷地说。
「嗯,一个人……」季展名犹豫了一下,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地摸上了左手的戒指,「她不肯去,我也不知道什麽时候回来,吵怕了,正在协议离婚。」
「是吗。」谢明朗还是冷漠地低头看著自己的酒杯,「能去非洲是好事,总之祝你一切顺利。」
说完把酒杯换到左手,要和季展名握手告别。季展名盯著他,忽然说:「明朗,我听说……」
「你知道吗,除了娱乐记者,一般人都会刻意避开和我说起你即将要说起的话题。」
他的周旋已很熟练,只是脸上没有笑,让季展名愣了一下,也拿出社交场上的周旋本领,立刻抹开脸,只管若无其事说自己的:「那好,我直接跳到主题。一个月了,这件事情已经向著和你无关的结局前进了,你想怎麽办。」
「我不需要向你报备。」谢明朗真的笑了,「展名,这样可真没意思。不要让彼此难堪。」
「那就是说,这件事情是真的。」
「也请不要用八卦记者的口气谈起这个话题。真的,我宁可现在和你拥抱道别,祝你一路顺风。」谢明朗挂著笑,眼底却已经山雨欲来。
闻言季展名不免脸色黯然:「我很抱歉……我只是希望一切顺利过去。那就这样吧。」
最后他们客气地握手道别。谢明朗之前情绪有些失控,到了这时恢复了,握手的时候说:「对不起。这一个月我已经受够了,实在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哪怕是和你。非洲是个好地方,但是你可要活著回来啊。」
当年傻笑著说要左手一隻火烈鸟,右手一隻皇冠鹤,骑在河马上大肆炫耀的,究竟是谁。
这句强打精神的玩笑话也只引来季展名勉强的一笑:「那是,也许被酋长的女儿看中了,就不回来了。」
和言采的事情继续拖著,耗著,一开始还有所僵持,再过了半个月,记者们慢慢撤离谢明朗的公寓,出门也没有奇怪的车子跟著,一夜之间,似乎一切又都恢复正轨,如果不是潘霏霏坚持不懈打电话来关心他的近况,就连谢明朗自己都觉得可以淡忘了。
在某种程度上,大众也的确是没有耐心而懒惰的一群。
言采那个电话打来的时候,谢明朗正在剃鬚。
他晚上约了人去看戏,一开始还以为是朋友催他准时的电话,接起来,却是熟悉的声音。
然而这声音又是多少久违的。以至于谢明朗听到声音后没出声,半天才应了一句:「你这个电话打得不是时候。」
「你晚上约了别人?」
谢明朗看一眼丢在沙发上的西装,说:「没关系,我可以推掉。我也觉得不能再拖了。」
餐厅的主人是言采和谢明朗的朋友,替他们安排了楼上的包间,还不是吃饭的时候,整个二楼就他们一桌,带路的服务生脚步本身就轻,唯一的一点声音还被厚地毯吸收乾淨,真是静得只能听到布料摩擦声了。
这一个月左右的分别并不是他们之间最长的一次,但再见面,两个人看了一眼对方,谁也没有动。一个坐在靠窗的位子吸烟,一个站在门边,半天,谢明朗淡淡地说:「有点冷,把窗子关了吧。」
说完自己先过去关窗,把一地风雪拦在外面。接著去脱大衣,挂好了,坐下来,端起之前沏好的茶水喝了一口,这才又一次正眼看向言采。言采本来也在看著他,这时只是微微一笑,把烟掐了,又点一支新的。
最开始都是说些有的没的閒话,都知道言不由衷,但似乎这才能把这一个月莫名累积起的陌生感给打消掉。但这样的谈话让人疲惫不堪,谢明朗没办法,说:「言采,你怎麽瘦成这样。」
「我下乡一个礼拜,太久没吃苦,经不起这个折磨。」言采倒是不在意,慢慢说,「回来之后事又多,不过总算了结了。」
「嗯,你辛苦了。」
言采抬眼一笑:「彼此彼此。」
这个笑容总是熟悉,谢明朗看著,才觉得初进门那厚重的冰封感退去一些。他也跟著笑了一个:「这一个月真是过得和打仗一样,从来没有这麽累过。不过想想也很有趣,这种事情,果然只有牵扯到女人才能让之风平浪静。」
言采没有理会这句话之中隐约的火药味,还是说自己的:「那是林瑾从来没有出过的昏招,已经澄清了。」
「但是毕竟救了你的急不是吗?反正你每一个经纪人都有通天本事,这件事情自然会被淡忘的。到时候记得谢谢林小姐,随便你用什麽方法。」谢明朗面对言采,忽然觉得这一个月里积压的一切情绪都可以爆发出来,但最开始,还是在尽力克制著。
「出柜是一回事,找女人订婚是另外一回事。我可能一辈子不干前一件事,但后一件,一辈子也不可能做。」
「你不要绕这种文字游戏。你是不可能找女人订婚,反正只要在必要的时候放个风声出来,就足够了,然后你继续演你的银幕情人,一举两得,皆大欢喜。」
「这是没意思的负气话。」言采皱眉。
谢明朗别开脸:「我知道。」
言采没作声,谢明朗之前发作了一通,心中鬱结多日的疲劳和无奈以及其他种种负面情绪这时缓和一些,他无奈地说:「这种事情,既然有了第一次,就再也不会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