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未一笑嘻嘻地点头。其实这次回来之后,也不知为什么,他明明心里知道季布一定是他的了,可是占有欲却越来越强,一起走路的时候都想抱着季布的腰,恨不得天天在季布脖子上咬出记号来。季布也什么都由着他,他自己也知道季布都快要把他宠上了天。
不过随后卫未一恼火地发觉,季布在原则问题上的态度仍旧强硬得可怕,比如后来要去见卫援,卫未一百般抵抗未果,被季布一脚踢出家门。季布约了卫援吃饭,卫未一耷拉着脑袋被卫援骂了整整一个小时,季布也没为他说话,只在一边听着。卫未一正想着好歹老头子没动手打他呢,哪知道卫援骂了他一个小时之后情绪缓和了,问他在外边过的怎么样,吃了多少苦,有没有受人欺负。卫未一的眼泪没忍住,吭吭哧哧地破天荒头一次跟卫援道歉。
卫援的眼睛有些湿润,他大概还没想过有一天能听到卫未一为做错的事道歉。他后面的话说得很慢,“季布是个稳重成熟的好孩子,你跟季布在一起我很放心。有事你要跟季布商量,要多听听人家说话,知不知道?不要跟季布起冲突,要听他的。你要跟着他学得成熟一点。”
卫未一没想到自己能听到这么一句话,他呆呆地看着卫援,哭都忘记了。
卫援犹豫了一会,说得有些艰难,“未一,你……不管怎么说,你叫了二十年卫未一,你跟我一样姓卫,你就是我的儿子。”
卫未一再也忍不住又一次大哭,季布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尴尬地看着饭店里的人都在看这边的热闹。卫援也拿起一片餐巾纸擦了擦眼睛。
后来卫援又嘱咐了季布半天,让他多管着卫未一些,自己并没有把卫未一教育好,所以请季布还要宽容卫未一的顽劣。季布都一一答应了。他又要季布保证,当资金周转不开的时候,一定要告诉他,他也老了,愿意看着季布有出息,比他走得更远。另外季布卖掉的瓷器,其实都是被季慕晗给买走了,那是季老爷子的珍品,她舍不得被卖掉。卫援叹了一大口气,告诉季布,季慕晗一点都不像个五十岁的女人,她的火气太大,太争强好胜,也太爱较真了,所以恐怕一年两年也不会接受她的儿子跟男人在一起的事实,但是人总是会老的,老的时候很多东西就都看开了看淡了,就会觉得亲情比别的重要,季布不妨再等等,她总会想念儿子的。
季布沉默地点点头,他心里很感激卫援的这些话。
卫未一回家之后又狠狠哭了一场,季布抱着他,知道他的心情其实是很好的,所以只是安静地等他哭完。
不过对于季布来说,卫未一会不会再次离开这仍旧是个问题。卫未一如今有点今非昔比,一是他在外边走出了胆量;二是他的作品如今也算小有名气,柏远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疯子又在极力帮他运作,他的作品得到了很多名家的赞许。这也是季布早就预料到了的,卫未一平常思维就不大合乎常情,作品的视角也就跟着与众不同,再加上卫未一实在是个内心情感丰富的人,作品也必然极富感染力,颇具个人魅力。这样不俗的作品加上柏远的卖力炒作,竟然在国外也获了奖。卫未一受到了鼓励,有些飘飘然,季布不断地担心他有一天又会一头扎进哪片林子里没了影。可是最后,卫未一还是本本分分地回到了原来那个工作室,老老实实地学习人像摄影,季布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卫未一回家半个月后有一天晚上,季布正在家里通过网络办公,耳朵听着卫未一跟人讲电话直讲了快一个小时了。季布有些不耐烦外加有些吃醋,翘起椅子仰过身子向门外张望卫未一。厨房里的锅正在喷着香气,卫未一上身穿了件亚麻的松垮短袖,下身穿着舒服的家居短裤,膝盖跪在椅子上,脚丫正在玩一只拖鞋。季布听见卫未一冲着电话一路,“嗯”,最后高高兴兴地说了声,“明天见。”就关了手机。
季布有些烦恼,不过卫未一立刻就冲了过来,“尼玛回来了,她把孩子带回来了。”
“真的?”季布有些吃惊,“她妈妈同意了?”
“她妈不知道,不然肯定又没完没了,或者被气住院之类的。尼玛回来就在外边租了房子,城市这么大,没那么容易就会被谁知道。可以吃饭了,来吃饭吧。”卫未一伸出手来拉季布站起来。
“那她没说她以后要怎么办?”季布微微皱起眉头,“她不是已经跟导师那边谈好了吗?她怎么一天一个主意。不过她去不去非洲都一样,我敢说她根本就坚持不了,她本身恨医生这个职业恨得要死,现在迫于压力再加上有自虐的欲望了,就勉强接受,可这好比是一个定时炸弹,早晚要爆炸的。她是怎么决心把孩子弄回来的?”
“她说她去看孩子的时候,发现那个孤儿院人手不够,孩子尿裤子好久都没人来换,小孩子皮肤太娇嫩,腿上总是受潮都红肿了。唔,还有她说奶粉是地产的,牌子不够大,害怕孩子营养不够,喝成大脑袋孩子。”
季布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说了一句,“真矫情。要是这样,早想什么了?”
“嗯。可能看到了才觉得刺心,不看她就想不到。”卫未一把筷子递给季布,“你喜不喜欢吃这个?我觉得你好像挺喜欢吃这个的。”
季布笑了,卫未一现在对他好得几乎有些啰嗦,好像拼命想要弥补什么,最直观的就是想弥补自己掉下去的体重。
不过今天卫未一舔了舔嘴唇,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季布看着他,“怎么了?你不会又想请长假外出吧?”
“不是不是,”卫未一连忙说,他知道季布始终担心他变成柏远第二,“是尼玛。我替你答应收养那两个孩子了。我想反正你也会答应的,就一直忘记跟你说了。可以吧?”
季布瞪着卫未一,半天才说了一句,“不行。”
卫未一愣住了,压根没想到会是这样,嚷了一声“为什么?”,为什么三个字都有点变调。
“我说不行就不行。”季布皱了皱眉头,“如果她没法抚养,孩子是应该交给熟悉的人,首先是她妈抚养比较好,实在不肯,就劝她妈妈把孩子交给我妈,一是她们感情向来不错,我妈看在艾米死了的父亲的份上也能收养,二是多几个孩子对我妈来说都没有什么差别,反正她都会交给保姆照看的。也未必比两个男人抚养得差。”
卫未一固执地摇摇头,“不行,小孩跟我爸爸太可怜了,他脾气太暴躁。你妈妈虽然很好,可是根本不照顾小孩,有跟没有都一个样。”
季布瞪了他一眼,他赶紧说,“唔,我不是说你没妈。再说保姆带孩子,那跟养父母还不同,保姆不会在一个人家干一辈子,对小孩而言,就是大人一直在换,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很痛苦。你干嘛不同意呢,你太忙了,我会照顾小孩的,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