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决定爬下去。两个都没有攀山经验的人互相鼓励:十米高度而已,就算摔下去也摔不死……吧?
为防万一,周亚言把背包背带割了下来,再凑上原来给叶锦年绑伤口的那件破衣服,打了个死结,勉强充当成救命绳。可惜长度不够,只得系在两人臂膀上,叶周两人终于冒充了一回系在同一条绳上的蚱蜢,等系好,叶锦年叹气:「下次提醒我,进山一定要带齐专业登山设备。」
周亚言嘿嘿一笑:「我昨天晚上就发过誓了,这辈子我就不爬山了,登山设备我可用不着,你有兴趣可以自己来。」
一边说着,他就慢慢地准备学壁虎爬墙。
叶锦年看着他的背脊,忍了又忍,终究没有劝阻。
其实他有点害怕。
然而他知道,只能如此。
然后他听到周亚言的声音:「我们下面见。」声音轻松,似乎充满了信心。
叶锦年猛地抬头,看着周亚言的脸,郑重其事地说:「下面见。」
周亚言认真地看着他的脸,然后笑了,点点头,说:「嗯。」甩手把救命绳抛给叶锦年,「我们出发吧。」
叶锦年默默地把绳子绑到自己的臂膀上扎紧,然后点了点头。
周亚言深吸了一口气,把克难「拐杖」抛了下去,然后开始准备攀爬。
叶锦年不自觉地上前一步,摆出了随时拉一把的姿态。周亚言察觉,报以一个安慰的笑容,然后慢慢地爬了下去。
第一脚探下去,扑簌簌就踩落了一脚连石带泥,大大小小的石块跌落的声响吓得叶锦年脸色都白了。
周亚言的脸也白了,不过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疼痛。
攀爬的过程中势必要转换身体重心,对于他的左脚而言实在是疼痛的负担。
但是他努力靠一双手和右脚保持平衡,然后再努力抬起头,朝叶锦年笑了笑,无声地做了个口形:「我很好。」
叶锦年板着一张死白死白的脸,也开始找可以站脚的地方下坡。一开始不习惯,再加上手软脚软,差一点踩了个空,幸好反应尚可,及时抓住了手边的石块。
两个大病号顺利挂在陡坡之上后,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里面有「你小心点」的提醒,也有「放心吧我才没你那么菜」的安抚,然后周亚言继续行动。
一边忍着剧痛把脚探出去踏到下一个落脚点,周亚言一边再次发誓:老子下次再也不爬山了!
这样顺利地往下移了两米左右,周亚言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倒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太痛了。每次他依靠左脚用艰难的姿势站稳时,周亚言都恨不得立刻把受伤的部位砍掉。
从左脚伤到的脚踝处开始攀爬而上的疼痛,像是刚被热油浇过一般,周亚言的每一根神经都要炸开,那些疼痛从脚上一直飙升到大脑,到最后他分明能听到自己的每一下心跳──咚、咚、咚。那些心跳带动血管膨胀和收缩,于是脚更痛了。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有的时候心跳也是折磨。
这样的痛苦之下,每一步都像在经历一次凌迟,然而周亚言只能继续往下。那些山间的冷风吹来,把他那一身疼出来的汗水吹到冷,甚至有些寒。
而脚踝像是被无数细针扎着一般,周亚言怀疑等他爬到下面,那个部位会不会完全废了……
然而他不能不继续往下:现在的格局,是只能一往无前的道路。
叶锦年同样在努力,只是每一次移动时他都情不自禁地联想到煮软了的面条──他现在的状况大概就像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