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和黑衣一样,叫我清就行。”轮烜摆摆手,淡淡的道。称呼对轮烜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本来在决定收下柳颜的时候,便想由着他依规矩叫自己主人的,但却立刻在心底响起鹰断强烈的反对声音。于是轮烜无奈的记起,这个无聊的称呼早让那个唠叨而又任性的器魂定下。随便丢个称呼給柳颜,轮烜的视线却已转向脸色略微有些不对的黑衣。“怎么?这些东西不合胃口么?”从食物入口他的表情便显得有些僵硬,吃东西的速度也远比往日要慢。
“没有!”黑衣冷冷的回答,像是要证明什么般,三两口便将食物吞入口中。然后立刻起身离开。
搞什么鬼?轮烜略皱起眉。黑衣在生活起居上从来也不是个挑剔的人,一路行来,黑衣虽没有说明,却直对自己准备的食物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兴趣,方才那种勉强吞咽的表现显然不该出现在他的身上。
“猫儿,照顾下柳颜,我去去就来。”思量再三,轮烜还是决定跟过去看看。起行动的人中若有不安定的因素存在,只会給大家带来麻烦。
由于小谷的范围并不太大,轮烜没费什么力气便找到正跪伏在树丛中不停呕吐的黑衣。“我做的东西什么时候难吃到种地步?”轮烜将装有泉水的囊袋丢过去,清冷的声音像是撞击在光滑岩石之上的山泉。
“……清,不是……只是……”被轮烜的声音惊到的黑衣慌忙接过水囊,然后便手足无措的跪在原地,完全不知该如何回应。
“先喝水,把自己收拾利索以后过来找我。”轮烜瞥他眼,简单的吩咐句便转身走开。在救人的时候轮烜就已经仔细确认过黑衣的身体状态,所以他会有种诡异的反应实在令轮烜不能理解。
背靠在大树上,轮烜抬起头静静的望着笼罩在薄雾中的茂密枝叶。明明不远处便是温暖的篝火,可他却真切的享受着那份独自潜藏在黑暗中的奇特安全感。多有趣啊!轮烜忍不住讥嘲的弯起唇角。尽管他在部族中生活将近十年,尽管他已经是族之长,可骨子里,他竟还是那颗生长在幽暗之地、以血肉为食的毒草。
‘让你沮丧么?’鹰断平日里略显聒噪的声音,此刻听来却有几分恬然的温暖。
‘怎么可能?’轮烜挑起眉,将鹰断化为短刀在掌指间翻转把玩。‘从不觉得那段日子对我来是种耻辱。因为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死亡,所以在这片荒漠中,每颗依旧活着的毒草都会尽情享受生命仍存在的感觉,我也不例外!’
‘是啊,不过有些时候,存在本身也是种难以忍受的痛苦……’鹰断像是想起什么,声音突然低沉下去。轮烜正待询问,忽听布衣当风之声由身侧而来。
“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出什么问题么?”轮烜的视线依然专注在鹰断散发着暗金色流光的锋刃之上,只是心头刚刚生出的温和已悄然褪去。
“我很好!”黑衣略垂下眼帘,僵硬着表情回答。
“很好?”轮烜挑起眉,轻笑声如初春的山溪,带着彻骨的清寒。“那就让我试试有多好!”话音未落,掌中的鹰断便在夜色中划出线令人心悸的流光。
黑衣见刀锋如同獠牙般毫无预警的咬向自己的咽喉,不由得大惊。长剑不及出鞘便惶然挑出格挡,总算将将抵住轮烜突如其来的刀。
“干什么!?”惊出身冷汗的黑衣再也保持不住贯的冷峻,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怒意。
“干什么?”轮烜哂笑道:“那要看能让我玩到什么地步。”说罢,手腕翻、震,鹰断如重锤般连续敲击在长剑中间最不易受力之处。黑衣只觉腕臂麻,长剑脱手飞出,胸前不由得门户大开。轮烜松开握着鹰断的右手,顺势捏住黑衣的咽喉。鹰断未曾落地便被轮烜的左手凌空抄握在掌心,紧接着刀尖冲下,拳兜上黑衣的肚腹。
早已吐空的肠胃哪里经得住样的重击,黑衣不顾咽喉的钳制,忍不住蜷缩起身子,口苦胆水漾上喉咙,再被轮烜毫不留情的扼住,化为连串的呛咳。
“很好么?那告诉这是什么玩意?”轮烜冷冷的扣牢黑衣的下颌,硬生生将他拉起。
“那个可以单纯凭借技巧震开焰莲的人到哪里去?虚弱无力的手脚,涣散的专注力!你认为这样的东西有资格参加武斗会么?黑衣,我说过,如果你变成废人我就亲手杀了你!由于目前我还不想那样做,所以最好跟我说实话,是什么弄得你无法进食?”
黑衣呛咳半晌,等到手脚的气力稍微恢复,他竟用力捏住轮烜的手,推开下颌的钳制。
“这是族长的命令么?”与跌坐在地的身体相反,黑衣的头不屈的高高抬起,双如漆墨染般的黑瞳里跳跃着丝讥嘲与挑衅。
“你说什么?”轮烜的声音沉,双眼危险的眯起,凶戾的杀念刹那间注入心肺之间。
“我问你这是不是族长的命令!”黑衣生硬的道。“那个什么让随侍强行提升术力的秘法,也就能哄哄那个姓罗的,在出发之前,和风侍大人几乎交手对练,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将他的术力压至低阶的,但当他恢复原有术力后,别人看不出的猫儿是风侍,难道我也看不出么?现在回想起刚见到你时,你对风侍大人的态度,若是我还猜不出你的身份,岂不是太过愚蠢!真好笑!清,还能么叫什么?本以为总算同伴一场,却不知竟连到底哪张脸是真的都不清楚。”说着,黑衣挣扎着站起身来,苦笑道:“族长大人,说起来我原就是个连名字也没有的杂种,所以才不配知道你的身份么?”
看着刚刚经历过狠辣攻击的黑衣仍然毫无防备的撞靠在树干上,这样本该令轮烜鄙夷的信赖,此刻却让他心中因身份暴露而瞬间汹涌的杀意悄然褪去。
“其实现在张脸才是真的。”轮烜的指尖轻弹,自同行以来,头次当着黑衣的面让鹰断化为流光缠回腕上。
“你……”早已做好迎接轮烜怒火的黑衣被他平静的态度弄得愣住,一时间不知该做何反应。
“从一开始你认识的就是真实的我,至于在族中的身份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无论是族长还是何垣清,我说过的话都不会打折扣,所以最好把我想知道的事说清楚。”轮烜抬手打个响指,两朵拇指大小的焰莲将黑衣掩藏在夜色下的俊美脸孔照得纤毫毕现。
黑衣望着轮烜依旧浸染在黑暗中的清冷眼瞳,迟疑片刻,略有些难堪的垂下眼帘。
“我……当真不能不说么?”
“不觉得有蠢到不明白只是想帮你。”轮烜淡淡的开口道:“明明确认过你的身体状况,应该不至于有什么暗伤,可你的脸色却直很差。不光是晚餐,路上所有的食物应该都吐掉吧?水也是样,基本上都是喝下去马上就吐掉。不过多半天的时间,你的体力已经消耗到个可笑的程度。若是现在让和猫儿交手,信不信就算他保持着低阶的术力照样能干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