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夜笑着点头,她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打算去往江南,水乡安宁,气候也适宜,那边没人认识她与她娘,也没人对她的前半生指指点点。
“你帮了我许多,我不知该如何谢你,他日若有用到我的地方,无论何事,你尽管开口。”
离别的气息因为周明夜这句话浓厚了几分,姜榆未有片刻迟钝,笑道:“好呀,若我遇上了难处,一定会去找你的。”
她父母亲族虽非京城人士,但具是望门,未来夫君更是京中名将,正得皇帝重用,又对她百依百顺。
遇到了小的难处,自有人为她解决。遇上这些人也解决不了的麻烦,找周明夜也是没用的,可是她毫不犹豫地应了。
周明夜又笑了起来,她转头看了看车厢里的孟氏,将声音放轻了些,“温絮之说想求娶我。”
她觉得姜榆应该会惊讶,可是姜榆面色平平,她只当姜榆聪慧早就猜到了,就继续说了下去,“当时我是犹豫过的,可我与他并不熟络,我娘对着他府上的人也是胆战心惊,我更无法确认他府上其余人会如何看待我与我娘,若……”
若他只是随口逗弄,等她应下就出言嘲讽;若他父母长辈反对;若宫中不允……
他有一颗真心的话,或许这些都不成问题。
明昌侯府没了,周明夜就成了普通的民间女子了,能嫁入国公府的话,绝对是高嫁,孟氏能得到很好的照顾。
可这么一来,她就将自己与母亲全部托付给了别人,再次仰仗别人鼻息而活。而依着温絮之的性子,必不可能万事由她。
再者说,温絮之所谓的情谊,全是周遗刻意引导的,并不能当真。
周明夜想起姜夫人说过的话,也记得这些年所见的姜榆的任性妄为。
她在心底长叹一声,道:“这的确是飞上枝头的好机会,我有些心动。可另一方面,我忍不住怀疑温絮之说要娶我,其实是想把我困在后宅,好折磨我、报复我。音音,你比我聪明,你帮我分析一下。”
姜榆道:“感情的事谁说得清呢,也许温絮之自己都不明白。”
她手指绕着垂在胸前的一缕长发,慢吞吞道:“反正对我来说,如果有人伤害过我,或者伤害过我身边的人,就算我还爱着他,我也不会再与他有任何纠葛了。”
姜榆说着就想起了去保州路上落水的事,那时林旗嘴硬说不会管周明夜的生死,可真是吓坏她了。
还好,还好他只是嘴硬……
周明夜笑,“是呢,如果有一日我要成亲了,那对方至少要对我与我娘好,还要敬重我的朋友。”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周明夜转身上了马车。
“音音,给你与林旗的贺礼放在你房间的架子上了。”周明夜掀帘说道,“我们走啦。”
孟氏也探出头来朝姜榆挥手道别,姜榆点头,嘱咐车夫路上当心。
负责护送她二人的是姜家的仆从,仆从扬鞭欲起,马车帘子忽地再次掀开,周明夜道:“音音,其实我拒绝温絮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你说。”
“我考虑了很多利弊,唯独没有考虑到我自己的感受,犹豫间,忽然想起你娘说过的那些,她说女孩子要多为自己着想,我就顺着自己的心意想了一想。”
周明夜要说的话似乎需要很大勇气,她深吸了口气,表情毅然,道:“第一次碰见温絮之时,我年少无知,他险些让我遭受那种侮辱,也许那不是他本意,但自那时起,我就时常做一个梦,梦中我身份暴露,流落污浊之地……”
她换了口气,接着道:“我承认了,他一直都是我的噩梦,我憎恶他、惧怕他,宁愿身败名裂遭人辱骂,终此一生,都不想再与他有任何关联。”
这番话她从未与任何人说过,以前提起那桩危机时也只简单说得罪过温絮之,直到今日才将心中藏了很久的身处绝境的恐惧吐露出来。
姜榆自小就被保护得很好,听她这话,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道:“嗯,以后不会再见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