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刚过正午,天空已经昏黄暗淡,狂风里卷着雹子,打得两旁松树飒飒作响。公路上一辆车也没有,离开村子驶进山林,就更加寥无人烟。
一路深入林场,山路崎岖不平,最陡的时候车身几乎已经仰起了45度,幸好兰朔的驾驶技术过硬。
开出半个多小时,芭比忽然停住了,塑料手臂一动不动地指向一个方向。
那是一片矮丘,上面盖着厚厚一层积雪,寸草不生,连灌木也无,荒凉得像个坟包。他们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停车,谢萦踮脚望了望,纳闷道:“这儿什么也没有啊。”
兰朔沉吟道:“黄鼠狼是穴居动物,难道是藏在洞里?”
两人绕着雪丘转了转,没找到什么明显有透气孔的凹陷,兰朔道:“要挖开看看吗?”
积雪已经快要有小臂厚度,底下的冰盖得结结实实,普通铲子都未必铲得动,靠人力更是不知道要挖到什么时候。谢萦心里渐渐起了些疑虑,举着芭比,像天线阵找信号一样上下左右地转来转去,可是塑料娃娃手臂垂下,根本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远处好像隐隐传来了某种很沉闷的声音。
少女微愣抬头,还没意识到那是什么,却现兰朔神情已经猛变。
男人一把抓住了她,隔着这么厚的羽绒服,都钳得她手臂一痛。兰朔拽着她,几乎是狂奔着冲向不远处的越野,先把她扔进车里,自己也飞快地爬上去关紧车门。
谢萦被他这幅如临大敌的样子惊住了,不由得道:“怎么了?!”
兰朔却没回答她,而是抓起了红外望远镜朝车窗外看去。男人的脸色几乎是肉眼可见地沉下来,言简意赅道:“熊!”
望远镜里,那个轮廓显得分外清晰。异常魁梧,过两米高,前臂修长,两腿略短,头颅正一动不动地朝向他们的方向,正从蹲伏的姿势缓缓人立起来。
汽车没有熄火,兰朔也来不及再多和她解释,面沉如水地启动了越野。
车子碾过积雪快远离,谢萦不可思议地拿起望远镜:“熊?!”
气温到零度以下的时候,熊就该失去活动能力开始冬眠了,零下三十多度的天气里,怎么会有熊在野外活动?!
“可能中途饥饿醒来觅食,或者是被惊醒的。但不管因为什么,这头熊现在攻击性只会更强。”
雨刷运转着扫去飞雪,兰朔微微屏住一口气,聚精会神盯着前方。
在野外遇到熊应该怎么办?
在原地不动或者躺下装死都是死路一条,因为在这种地方活动的熊,多半是亚洲黑熊,也就是东北俗称的熊瞎子——在老猎人的口中,熊瞎子的舌头上长满倒刺,对着人的头舔一口,半张脸就没了。
至于搏斗也是不可能的,他身上的确带着枪,但熊瞎子皮糙肉厚,无法一击致命只会把它激得暴怒。在这样的能见度里,想一枪打死一头熊,那他需要的多半是开花弹或者火箭筒。
——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在被熊现之前赶紧逃跑。
熊瞎子视力很差,听觉和嗅觉却非常灵敏,能分辨近百米之外的气味。万幸今天狂风暴雪,他们还待在背风的地方,在红外望远镜里更早地现了它。
三十迈左右的度,越野在雪地上已经开始打滑。但凡稍有不慎,车都会直接侧翻或者飞出去。但兰朔不能降,因为熊瞎子全奔跑时也有接近6o公里的时,它要是狂奔着追上来,他们多半是甩不掉它的。
车冲下坡的时候颠得简直像一条疯的眼镜蛇,窗外大雪狂卷,旁边少女惊得脸色白,兰朔的心脏也一阵狂跳。
山里没有导航,这样的能见度,与其说他是靠眼睛看路,不如说完全是靠记忆和本能在雪地里一路狂飙,要不是他确实车技过硬,越野早不知道侧翻了几次。
车开始降的时候,几乎是在雪地上滑了百米才停下来。红外望远镜里黑熊已经连影子都不见了,谢萦惊魂未定地看着他,四目相对,她缓慢道:“你说我们为什么总是在飙车……”
从云霄飞车上下来差不多也就是这种感觉了,上一次飙车,好像还是在山路上被方国明的保镖追的时候……自从认识兰老板以后,他们两个过得未免也太刺激了点。
兰朔开了瓶矿泉水,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摇头道:“我也想知道啊!”
少女沉默不答,心里也知道刚才那种情况的确危险。她天赋的权能只对妖魔有效,对熊就没一点用了,更何况这次连鬼车都不在,只有她和兰朔两个人面对一头猛兽。 这个季节怎么会有熊在外面?
不管到底因为什么,他们现在全须全尾地在这里,靠的还真是兰老板反应快。
从小生活在城市里的人很难想象荒莽的自然中隐藏着多少危险,谢萦向前倾身趴着平复呼吸,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心里也知道今天的出行的确不太适合再继续下去。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先回去吧。”
”回去?我们家里?”那里可还不知道藏着什么东西。
少女愣了愣,摇头道:“找个地方待一两晚,等到我哥哥回来再说。”
*
回程的路上兰朔开得很慢,偶尔和她聊天,谢萦却不怎么应声,专心致志地摆弄着芭比娃娃。
芭比娃娃被她的符箓驱使,断无说谎的道理,怎么会把他们引到了一头熊面前?
少女低着头,把芭比掰成各种姿势,试图从她不对称的面容上寻找什么端倪。不过最后还是想不出结果,她气急败坏地抽了张湿巾,把朱砂墨全擦干净了,侧头望着窗外呆。
不知过了多久,她这一侧的车窗外好像晃过了什么东西。
那一刻脑海里如同有一线电光闪过,只是那念头太快,还来不及分辨是什么。谢萦本能地叫道:“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