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痛莫過於白髮人送黑髮人,老來喪子無所依,所以蘇老爺子在見到蘇柳的那一刻,也就想起了慘死的蘇長生,心中的悲痛自然而然的就湧上來,老淚縱橫。
他口不能言,心中悲痛無法細說,也就只在喉頭髮出沉悶的嗚咽聲,讓人看了心酸不已。
「柳丫頭來看你了,你高興不。」蘇慶祥上前道。
蘇老爺子發出啊啊兩聲,眼睛看著蘇柳,乾瘦的手奮力抬起向她伸來,蘇柳遲疑了一會,到底走近伸出手去握著了他的手。
才走近,蘇柳就蹙起雙眉,嘴唇微抿,因為她聞到了強烈的老人味道,就像樹林深處傳來的腐味,讓人聞之欲吐又難受。
再看用力握在自己手上的手,又干又瘦,那是真正的一隻老人的手,沒有幾兩肉,只有一層皮包著骨頭,皺巴巴的,卻是用力的捏著她的手。
蘇柳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其實蘇老爺子也才六十來歲罷了,並不算高齡,但因為受喪子的打擊,此時的他像是一個七十好幾,即將頻死的老人一般。
蘇老爺子的雙眼瞪著蘇柳,想要說什麼,卻因為無法言語,急得眼淚都出來了,又發出嗚嗚的哽咽聲。
蘇慶祥見了,就道:「你也莫急,是想說啥子?」見他眼神往東院那邊看去,想了想就道:「是說大侄子的喪事麼?都辦得好好的,你放心吧,柳兒姐妹倆也來送他一程了。」
蘇老爺子混濁的淚淌了下來,闔上眼,再睜開時,看著蘇柳帶著懇求。
蘇慶祥倒是有些看不明白了,倒是蘇柳,道:「可是擔憂蘇金泉?你想我救他?」
蘇老爺子聽了雙眼一亮,眨了眨眼,更用力地捏緊了蘇柳的手。
蘇柳嘆了口氣,道:「他犯的是殺人罪,而且還是弒父。」看到蘇老爺子的眼神黯淡下去,便又道:「你安心吧,保著他一條命倒是可以的,但該是會判流放,其餘的我也無能為力。」
蘇老爺子聽了發出急切的啊啊聲,一旁的蘇慶祥則問:「判流放麼?」
「是的,往西去,流放三千里。」蘇柳淡淡地道。
蘇慶祥欲言又止,但見蘇柳一副並不願多說的樣子,便道:「保著命也好,至於其他,就看他自個兒的命了。」見老爺子不願死心的樣子,又勸道:「你也莫想了,你自己都顧不來,能保著命也算好了。」
蘇老爺子又流下了眼淚,見蘇柳沒有要多說的樣子,乾瘦的手頹然一松,闔上眼嗚咽地哭。
沉悶的哭聲讓人聽了覺得壓抑,再加上屋內的那股子味道,蘇柳已經不想再待下去,只淡淡地寬慰幾句,就退了出去。
站在正屋的屋檐下,還能聽見蘇慶祥勸慰蘇老爺子的聲音,什麼想開點,看開點,一把年紀了,也顧不來如何云云。
「姐,老爺子老了好多,好像,好像快。。。」蘇小壓低了聲音道。
蘇柳睨她一眼,道:「別胡說。」
她知道蘇小的意思,別說是她,就連自己,都覺得老爺子怕是活不長了。
姐妹倆正在低聲說話,蘇柳卻瞥見院子門邊,一個瘦瘦小小的孩子流著口水,嘴裡含著一根手指,渾身髒兮兮地看著她們。
「這是誰?」蘇小也看見了,招了招收手:「喂,小豆丁,過來。」
那孩子立即閃到一邊,只探出半邊頭來偷看,蘇小也不急,慢慢地從袖子裡拿出一塊麻糖來揚了揚:「姐姐有糖哦。」
小丫頭終於被吸引,撒丫子的傻笑著跑了過來,眼巴巴地抬頭看著蘇小吞口水,不,準確的是看著蘇小手中的那塊麻糖。
「告訴姐姐,你叫什麼名兒,我就給你了。」蘇小再度引她說話。
只可惜的是,小丫頭只知道傻笑,哈喇子流了一嘴,也不說話。
蘇柳皺起眉,這丫頭好像有些不對勁,有點傻的樣子。
正猶疑,身後傳來蘇慶祥的叫聲:「丫丫,你咋跑這兒來了?」
丫丫?
蘇柳一驚,低頭仔細看她,記憶中,這孩子都兩歲了,該是早就會說話的,可現在看她,卻像是話都不會說。
「伯爺,你說這是丫丫?」蘇小也是震驚萬分,道:「怎麼,怎麼看她好像?」她指了指腦子。
蘇慶祥長嘆一聲,道:「都是可憐的孩子啊,前兒被她那死鬼爹給甩地上去了,磕著了腦袋瓜,就成這個樣了。作孽啊,這么小的孩子,長大可要怎麼辦?」
蘇柳和蘇小聽了,都十分憤怒,若不是蘇長生已經死了,指不定就去罵人了,不,就是現在,蘇小也想去鞭屍來著,這還是個孩子啊,怎麼下得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