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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那一身傲骨從不求人的父親，挨家挨戶地跪著求了鄉親們，許諾搬得遠遠的才放過了她。

那一夜大火倒映著父親蒼老的面容，微白的髮絲被火光映著發紅，她躲在父親身後，看著向來親和的鄉親們舉著火把，眼神惡毒卻又夾雜著絲絲憐憫。

他們四處搬家，每隔一小段時間就要換到沒人認識他們的地方。

「囡囡別怕，小囡囡一直做爹的小囡囡就好了。」

慶幸地是所有人都會遺忘她，沒有人會記得這麼個怪物的存在。

不幸地是沒有人會記得她，她的親人朋友都會漸漸把她從記憶中抽離。

這世上沒有人能躲過時間，父親死了，世上最後一個會記得她的人走了。

她記得父親髮鬢頒白、面容滄桑憔悴，他老得不能再老了，他躺在床上，遲遲不閉眼，手臂想抬起再摸一摸他的女兒，卻沒有力氣。

「囡囡，爹不想死……爹還沒照顧好囡囡……」

父親不想死，他害怕，害怕這世上她會孤身一人，他求過長生卻次次失敗，最終帶著不甘離去。

一萬年來，她修仙術、煉丹法、學習一切，都沒有找到能醫治自己的辦法，各種測試，結果顯示她只有八歲。

很快她便放棄了，至少她可以長生，這算是唯一的好處了吧。

她創立門派，教授徒弟，結友同游。

只可惜，她的徒弟要麼心懷不軌，妄圖從她身上奪取長生的秘密；要麼心有不服，不願屈居於幼童之下，揭竿而起妄圖取而代之。

再或者漸行漸遠，再無聯繫。

她見過六界大亂，紛爭不斷；見過墨枝山那位千古女帝的英姿；也見過神族的滅亡，鬼族的遷移；以及三百年前那場滅了半數仙族的浩劫……

她一個人走遍世間，感受著孤獨與絕望。

想死死不了，活又不願活。

她遇到過一個有智慧的老者，那人說她是被時間遺忘的人，世間任何規則法則都不會對她有效，因為在歷史長流中她並不存在，世界遺忘了她。

她嘗試過去找，遍尋無果，或許時間之城只是傳說中的城市吧。

直到幾年前她遇到了一個小孩。

他被家人拋棄了，她收養了他，並給他起名叫暮。

不敢相信那五六歲的孩子其實才不過活了一兩年，她悉心教導他說話識字，修習仙法。

暮的情況和她很相似，卻又不一樣，她是年紀不增，而暮則是劇增，活一年卻長兩三歲，近些年情況更嚴重，有時候普通人的一年他能長十歲。

他們二人相依為命，每隔幾年他們都要換一個地方重生活。

他們從姐弟到同齡人，變為兄妹，父女……甚至馬上就要是爺孫。

明明暮才十幾歲，卻是凡人四十幾歲的模樣。

再這樣下去，暮或許很快就會老死。即便暮靠著仙法靈氣苦苦維持了幾年，但人終究抵不過時間，他還是會老、會死、會離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