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阑珊的眼圈便红了。
葛梅溪倾心于她,更加不想让她受委屈,见她这般便心软了“我不是威胁你,只是怕你受欺负受委屈,你告诉我个中缘由,不管如何我都会倾力相助”
“我知道,”阑珊的眼中已经湿润,她怕葛梅溪看出来,就垂下眼皮笑了笑“正如你所说王捕头舍不得我走,我其实又何尝舍得离开是以才显得心事重重的。但是当官的亲戚之说,我真的没有骗你,那人的确想让我进京。也真的先接了阿沅跟言哥儿去了,只不过他是怕我不肯过去,所以才先接了他们而已。”
葛梅溪冷笑道“先斩后奏啊,这不是胁迫吗那人到底是谁敢如此嚣张的行事”他说了这句,忽然意有所动“难道是荣王殿下”
“不”阑珊否认,轻轻地抿了一口酒,心窝里才有些暖意,“是本朝的辅大人。”
“杨大人”连葛梅溪也惊呼起来,“他”……
“杨大人”连葛梅溪也惊呼起来,“他”
突然他想通了,不错,除了荣王,自然只有杨时毅有这种手眼通天的本事,而且杨时毅正是晏成书的弟子,若是他想让这位“师弟”上京,自然也是师出有名的。
“原来是他。”葛梅溪喃喃的。眼中多了几分绝望。
若是别人的话,以知府公子的身份,以及葛知府跟东宫的关系,倒是可以从中调停,但是杨时毅那个人是圣上面前最得力的,全天下也只有他,有能力跟东宫太子争锋。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按理说他身边该不缺人才是。”葛梅溪问。
阑珊若无其事地笑道“你看看你,何必一脸如丧考妣,他毕竟是我名义上的师兄,知道老师收了个关门弟子,自然是好奇的。何况他贵为辅,我却只蜗居于此,叫那些善于无事生非的言官知道了,只怕要大骂他薄情寡义不知扶助同门了。且他自然是权倾天下,用人万千,但人哪里有嫌多的所以你大可不必把事情往坏处去想。”
葛梅溪听她所说果然句句有理,心里那团郁结稍微减轻些许。
他看一眼趴着不动的王鹏,略略倾身往前,压低声音道“你说的虽有道理,但是你他们却不知道啊此后岂是长久之计”
阑珊知道他是说自己本是女儿身一事,便道“放心,我这一趟,不过是因为杨大人盛情相请,我去后自然会审时度势,会找一个适当的时候请辞,那时候杨大人的好奇心也退了,应该不至于再强留我了。”
“你当真这样想的”
“不然呢难道我还野心勃勃地想当第二个杨时毅不成”
阑珊故意玩笑,葛梅溪果然也忍不住笑了“你真是、真是让我”
他凝视着阑珊,虽然在笑,眼中却是千丝万缕的情意,欲说还休。
阑珊的心一跳,忙道“我向来节俭吝啬,不肯多花一文钱,如今好不容易自掏腰包买了这许多美味佳肴,你却不肯赏光,岂不浪费好歹陪着我吃喝一顿才不负此刻,另外,我这顿也不白请你的,还有事要拜托你呢。”
葛梅溪问道“是什么事”
“喝了再说。”
葛梅溪笑,自己给阑珊斟酒“好,我便陪你不醉无归一次”
两人将杯子一碰,各自喝了。
阑珊到底很少喝酒,一时辣的咂舌皱眉,葛梅溪苦中作乐地笑,又夹了菜给她吃。
阑珊托付给葛梅溪的,便是县学建造的后续等等,毕竟这县学是她一手促成,生恐在她离开之后无人督促,或者知县老爷以及万员外等又出花样之类的,把个好好的学堂给白弄坏了,葛梅溪是知府公子,又受荣王任命担任两县河道,只要有他盯着,纵使有人想偷懒使坏,也是不敢的。
这日三人喝了个大醉,当阑珊醒来,已是傍晚时分。
庭院中夕照通红,却没有阿沅忙碌的身影,言哥儿也没有乖乖坐在门槛上。
阑珊告诉葛梅溪的,是实情,唯一一点不同的是,她确实是身不由己被逼的。
杨时毅所派的那两位先生,见无法劝服她,索性先斩后奏。
那天阑珊自县衙回来后就现家中人去楼空,李先生同她解释“辅大人爱惜同门心切,命我们先接监造的家眷上京好生安置,也免除了舒监造的后顾之忧。”话是说的委婉,态度却是不容分说,且多一点倨傲的冷。
阑珊做梦也想不到杨时毅会有这样一手,阿沅跟言哥儿都落在了对方手里,她岂有不从之理……
阑珊做梦也想不到杨时毅会有这样一手,阿沅跟言哥儿都落在了对方手里,她岂有不从之理
本想去告诉晏成书,李先生却早看破她的心意“晏老年纪大了,听闻最近身体欠佳,监造既然是个尊师重道之人,可不要没眼色的给他老人家添堵才是。何况若是给老人家误会同门不睦,不止晏老面上无光,传出去也贻笑天下啊。”
合着阑珊非但不该去告诉晏成书,而且还得笑嘻嘻欢天喜地的跟着他上京,以昭告天下人,辅大人跟他的“师弟”是何等的亲密情厚。
阑珊起初怒冲冠,但一来阿沅跟言哥儿在别人手中,他们拿捏人的性命如同对待蚂蚁一般。二来,她也的确不想让晏成书再为难了。
那天送了“年货”去旧溪草堂,看到晏成书病中憔悴,更加说不出口,所以才只用那些花言巧语来哄骗老人家。
她也的确“想开了”,她避不过的,本以为躲过了荣王殿下,哪里想到居然栽在杨时毅手上,既然后退无路,天要她回京,那就回京怕个什么
这日天色阴沉,阑珊收拾了个小包袱,缓步出了住了三年的房子。
在大门上锁的时候,一阵冷风吹来,透骨的凉,她突然觉着脸上有些湿润,抬头看时,原来是天上飘了几点碎雪。
阑珊长叹了声,回身。
可就在转身的时候,她忽然现身后竟有许多人站着,隔壁的王婶子,张叔,小红芝麻巷的邻居几乎都在了,除此之外县衙的县丞,主簿,三班衙役,还有原本在县学工地上的监察跟伙计们。
除了王鹏跟葛梅溪,她并没有跟其他人透露自己要离开的消息,葛梅溪不至于到处乱说,想必是王鹏那个大嘴巴。
但是放眼当场居然没有看见王捕头。
这突如其来的道别差点让阑珊泪洒当场,在收获许多祈祝之外,还得了王婶子送的热乎乎的烙饼,张叔的一大包土产,小红的糖炒栗子等。
阑珊简直是满载出,觉着自己可以一路吃到京城了。
在她上了马车后,还有很多乡亲们在后面摆手。
离开太平镇,阑珊并没有特意再往旧溪草堂去,只在经过路口的时候下了车,向着旧溪的方向跪倒,磕了三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