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朗哈哈一笑,站起身又给二哥斟满了一杯,坐下后才说:“张二哥,那我就不客气了。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就是看着您对脾气,喝点小酒儿外带着闲聊,咱吃着喝着,什么都甭耽误……”
“这就对啦,人活着要是不吃好喽,那可就活的冤枉了。不过可有一样儿啊,警长,自从贪便宜捡了那对儿眼珠子以后,这甭管猪头肉羊头肉的,我是不吃了。那天你嫂子弄了点儿白水羊头给我下酒儿,我用筷子那么一扒拉,嘿!您猜怎么着,就看见那羊眼睛了,这要是搁平常,我是最爱吃那东西的,可现在不成啦,把我给恶心的哟,甭提啦……”张二哥仰头“咕哒”一声又干了一盅,摇头叹息着说。
“哎,就是那么回子事儿,心里落下病根儿了,以后这东西也就甭沾了,眼不见为净……”夏风朗又帮二哥倒上酒继续说:“二哥,咱这后泥洼胡同街坊邻居的都怎么样?”
“嗨,警长,我知道您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别看我平常里好喝上两口儿,可我不糊涂啊,心里清明着呐!我是在这胡同里生人,一直到如今,别的我不敢保,这里边的人都好着呐。这胡同里没宅门儿,都是平头百姓,而且搬进搬出的几乎没有,和我年纪差不多的那都是小。说句糙话,屁股蛋子多大互相都知道,就没有那作奸犯科的材料,这个您甭查,我就担保了!”
“这没说的,我也信得着您。可话又说回来,还有点事儿我想问问,就是那棵大槐树,认干娘的人哪儿的都有吧?最近这些日子有谁在这边儿挂过红布,放过东西您注意过吗?”
“哎呀,您是想查那木箱子的来历吧?这个……认干娘的人家虽说也有外边的,可没有太远的,都是附近这一片儿。最近我倒是没见过挂红布的,倒是捡到那木箱子以后,我仔细回想了一下那边儿的事情,也没什么不对劲儿的地儿,就是看见老李在大槐树那儿转悠过几圈儿,别的还真是想不起什么来了。”
“老李?是街坊吗?”
“嗯……就是李记粮米店的老板,那人呐,没别的毛病,就是抠,恨不得弯腰走路整天想着捡俩大子儿。捡到木箱的前一天,我还看见他背着手看那棵大槐树,我还和他逗闷子呢!我说东家是不是想把大槐树弄你们家去呀?他也没怎么理我,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粮米店?这个李老板是哪的人?”
“就是咱们这儿的,熟门熟户的,他比我年长。那粮米店还是从他爸爸那接过来的,是祖传产业。他接手没几年,从无锡回来才成了东家,老爷子前年就没了……”
还没等张二哥说完,夏风朗就赶紧拍了拍他,无锡这个地儿一下子被他逮住了!
“二哥二哥,您等等,这个李老板您详细和我说说,还跟外边过财呢?”
“什么财呀!他呀,原来不务正业,整天花天酒地。这李老爷子就这么一个儿子,怕他败家就早早给说了门亲事,想着让他收收心。可找了一大通儿,人家自己跟窑子里带回来一个。这把李老爷子气得哟,您是没看见那时候闹的呐,鸡飞狗跳神仙都害怕呀!最后,一气之下,俩人儿谁都不理谁,把这亲父子的关系也就生生给切断了。老李的那个媳妇儿就是无锡人,俩人没办法,北平这也容不了身啦,就卷铺盖奔南方了。要不说缘分这东西没处说去呐。甭看人家女方是窑子里出来的,可遇到正主儿也就踏实了,您想啊,谁有活路儿往那火坑里边跳啊!据说俩人在南方过得不错,还生了一大胖小子。年头儿一多,日子也过顺溜了,这李老爷也就踏实了,当时不也就是怕儿子吃了大亏嘛!既然人家把日子过好了,还得想着见个面抱抱孙子不是?所以,两口子把无锡那边的产业处理好了,带着孩子就回来了,把粮米店一接手,就是舒舒服服的好日子啊!什么人什么命,没办法,你看着不好,可人家就是过红火了!”
“哦……”夏风朗点点头,“这李老板叫什么?”
“叫李德奎,他儿子叫李梓茂,二十好几了,那小子不指着家里的买卖,别的街坊跟我说,弄的那叫什么来着……什么票……说是了大财啦!”
“股票吗?”夏风朗的眼睛越来越亮了,差不多都对上号了。
“对对对,股票,那东西据说跟老虎似的,兹要你给它弄服了,就能打虎扒皮,肥吃肥喝;可要是弄不好,就入了虎口啦!”
俩人又聊了半个多钟头,夏风朗才付了饭账,又嘱咐好张二哥口风儿严严实实的,才走出德兴源饭馆儿。
走到胡同北口李记粮米店门前时,现铺板都已经上好,关门了。
李德奎和他玩儿股票的儿子李梓茂,杨丰年,周姚,还有一个账房先生崔敬三,夏风朗在心里默默给这几个人连着线,越连却越是显得乱糟糟的。其实,后来他才现,如果把崔敬三摘出去,其他几个人的线就会清晰一些,难道那个人是多余的吗?他和整件事也许根本就没关系吧!
夏风朗边走边想,也没叫车,一路步行走回了警察局。
刚上楼,他就看见任千里穿着大衣要回去。
“还以为您不回来了,我这正打算回去呐!”任千里又跟着夏风郎回到办公室,说了下午的调查情况。
“那个崔敬三早些年前在琉璃厂倒腾古董古玩,后来被摆了一道,弄一将军罐,让他赔了个底儿掉,那一次打眼就让他趴下了,在那地界也没法混了,幸亏杨丰庶后来拽了他一把……”
“骗他的人是谁,查出来了吗?”
“说是几个花花公子,带头儿的叫李德奎,后来那小子跑南边去了……”
“好……”夏风朗这一嗓子把任千里吓得一蹦老高,呆愣愣看着脸色通红的警长。
“我刚才还以为崔敬三是多余的,现在看来,这滩混水里,还真是有他一个呀……这几条线我终归是画明白了。李德奎当年用那个将军罐骗来的银子,就是从窑子里往出赎人的用度,这个线头儿算是接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