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江與辰,方如逸臉上不由自主地帶了六七分的笑意:「他……又熱心,又細緻。此番水車能成,多虧他一路相幫。」
「是說呢!」余照幫她寬下外衣。「奴婢如今一想起去歲在山南遭遇刺客的事,心裡就突突地跳。要不是沈館主和魏大哥一路護著我們,只怕姑娘和奴婢早就……」
她忙住了口,不敢說那等忌諱的話。
方如逸卻眉梢微動,從銅鏡里望她一眼,故意道:「魏大哥?」
余照「蹭」地紅了臉,慌亂間捏起一支金釵,去梳她的發。
方如逸忍著笑,拿起木梳在她眼前晃了晃:「照兒,這才是梳子。」
「姑娘,我……我……」
余照腦中一片空白,急得額間也冒了汗,當下不知該替自家姑娘梳頭,還是盤發。
方如逸轉過身,握住她的手道:「照兒,我只問你一句,魏臨心裡可有你?」
「奴婢不知道……可是,可是魏大哥他對奴婢很好,前幾日還買了兩個陳家糖水鋪子的糖人給奴婢,說一個拿來吃,一個瞧著玩兒。魏大哥還問奴婢,家裡都有什麼人,爹娘可曾給奴婢定親。奴婢說沒有,他……他還挺歡喜的。」
余照低著頭,臉頰紅撲撲的,提起魏臨來,眼裡閃閃爍爍的全是光。
方如逸心中瞭然,拉她坐下:「既如此,魏臨心裡多半是有你了。若你們真的兩情相悅,等我的生意做起來,賺了銀兩,再給你操辦婚事,如何?」
「姑娘諢說什麼呢!」余照急忙跪下。「姑娘的救命之恩,奴婢還沒報答,怎可蒙頭想起自己的事來?姑娘快別說這話了,奴婢死也不肯離開姑娘的!」
方如逸笑道:「我看你才是在說諢話。」
她拉起余照,按她坐下:「便是等我的農具生意做起來,也得一年兩載了。到時候的情形,誰說得定呢?」
「那奴婢也不嫁,死也不肯!」
方如逸握住她的手:「照兒,在京都里,你同我是最貼心的,我自然盼你能過上好日子。魏臨是個不錯的人,和沈館主一樣有情有義,將來定不會負你。」
余照低了頭不言語,許久才道:「可是姑娘,若奴婢嫁了人,姑娘你可怎麼辦呢?」
猛然間,她心頭裡生出一念:「姑娘,奴婢瞧著,沈館主對姑娘你是巴心巴肺的。他長得那般俊朗,同姑娘很般配,又總是順著姑娘,時不時還送些小吃來逗姑娘開心。
不如姑娘嫁給他吧,這樣我們就能在一處!」
--------------------
第23章問借
=====================
方如逸心口一跳,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思緒紛紛擾擾地在她腦中攪著,帶了絲歡喜,又帶了絲憂愁,卻怎麼也尋不出個頭來。
余照的話,雖說很是大膽,可也確實說到了她心裡。
她不是瞧不出,江與辰對自己的關切,早已越過了朋友的界線。
但越過之後,如此的關切又落在了哪裡呢?密友?生死之交?還是心悅之人?
江與辰沒明說,她也不敢亂猜。
可即便他們二人真對彼此有情,她也不忍心把江與辰拖進泥潭中去。
她暗自發過誓,從前那些對自己和方家不利的人,有一個算一個,絕不會心慈放過。
但那些無辜之人,她如何能下手?
方如逸輕輕嘆了口氣,目光落在房中那盆天目松上:「沈館主待人熱誠,有一副俠義心腸,又從不誆騙我們,自然是個頂好的人。可我的婚事,得是場交易。」
「交易?」余照不解。「姑娘不想嫁一個心愛之人嗎?」
「凡是女子,誰不想嫁一個自己心心念念的郎君?」方如逸起身走到天目松前,靜靜地望著。「但我卻不能這麼做。將來我是要與何齡抗衡的,何家偌大一片產業,是輸是贏,我並沒有把握。
何齡恨我至此,不惜派出刺客殺我。若我一朝輸得徹底,只怕她非要置我於死地不可。我得找一個能護住我,卻又不會幹涉我的郎君。他家中要有權勢,且需要銀錢助力,如此,我做生意就不會被阻,還能支撐他一二。」
余照愣愣地聽著,心頭揪緊。
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方如逸早就把情愛一道死死困住,為了同何齡對抗,不惜拿自己下半生的幸福做賭。
「姑娘,這是何必呀!」
方如逸笑得悽苦:「你定然覺得,我已經被何齡逼得魔怔了。沒錯,何家不倒,我此生難安。我也不願拿婚事做賭,可如今我所有的,只有這個,我不得不好好算計一番。
何家是皇商,在國朝根深蒂固,暗中牽扯著不知多少高門貴眷的生意。若我不能憑藉農具生意和自己的婚事,和世家甲冑搭上關係,只怕我連動何家的一根寒毛都不能。」
她拿起擺在桌案上的鉗子,鎖住一根纏繞在天目松上的細鐵絲,用力擰著:
「照兒,你來看,盆景是刻意打磨出來的景觀。用細鐵絲纏住松枝,按照觀賞之人的喜好,扭成曲干或直干,如此,松枝便會依樣生長,不錯出一點半點。
如今的我,就像這盆天目松。我得藏起自己,扭成京中貴眷們喜歡的模樣,手中捧著金銀,和她們一起品花吃茶,不識人間疾苦。
這個世間,聽不得半點不一樣的話,除非我站到了無人能及的高峰。可在那之前,我得忍,我得沉默,我得偶人似的打扮起來,扮演和她們別無二致的一個。」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1t;)
&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