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这一次楚乐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
真丝锦缎的被褥下,微微起伏的一小团蜷缩着挪动了一下,胡乱翘起的黑色短沉在枕头里不舒服地磨蹭着。
探出被褥的一小节胳膊,软塌塌地使不上劲。
长翘的睫毛哆嗦着要睁不睁,汗湿的脸上呈现出一抹痛苦神情,如梦魇呓语般从鼻腔里哼出几声细细小小的呻。吟。
从四肢百骸传来的刺痛,每一个细胞每一处关节都在叫嚣着“我级不舒服”,楚乐痛苦地哼哼着。
全身上下如同被碾碎了再暴力地重新组合起来一般。
这样的疼痛勾起了一起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痛苦片段。
一开始,疼痛是和腥臭的酒气挂钩的。
混杂着汗液和呕吐物的酸臭酒气似乎是一种讯号。
衣架、拖把、扫帚、藤条,每一样抽在身上的疼痛感都不太一样。
身体的疼痛总会随着时间而消退,再狰狞的伤痕也有痊愈的一天。
但记忆不会。
那是一个平静的傍晚,楚乐放学之后在教室里写完作业才回家。
屋子里没有开灯,也没有难闻的酒味。
傍晚的余辉从屋顶漏了下来,光线有点昏暗了,但还是能看清眼前的一切。
稍微明亮的天井边上,男人坐在竹编小矮凳上,手上不知道在摆弄着什么,见到楚乐走进来的时候居然还笑了一下。
随后,他吐掉咬得软烂的烟头,将最后一根铁丝拧紧试了一下手感才向楚乐走来。
在这之前,楚乐总能安慰自己,都是酒精作祟,他脑子不清醒了才会打人。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乃至于到现在,楚乐都没有想明白,那个傍晚,男人清醒又耐心地把皮条从废弃的轮胎上切割下来,再用铁丝扭绑在一起。
他在做这些的时候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会要这样对他?
因为他没有考好?因为他回家晚了?还是……只是单纯的心情不好想要泄。
刚上六年级的楚乐,育的不太好,个子小小的,身上也瘦瘦巴巴得没几两肉,跑也跑不快,被抓回来只会被打得更惨。
后来的疼痛就跟酒精没有关系了。
有一次楚乐慌不择路地躲回了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男人在屋外暴跳如雷,一脚一脚地重重踹在算不上结实的木门上。
楚乐不敢应声,抱着头缩在门边颤抖,墙壁也在颤抖,哆哆嗦嗦地抖落一地石灰。
后来,门锁被拆了,黑乎乎的一个窟窿,四周都是暴力拆卸的痕迹,就好像长在了楚乐的心脏上。
应该是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这些事情了,也不曾入梦来惊扰过他,
楚乐实在太疼了,他还有点难过,他想外婆了,一开始外婆还能把他抱在怀里哄,给他呼呼。
后来,楚乐长高了,他才现那个为他遮风挡雨的人居然这么瘦小,拥抱的时候都需要他弯下身。
要醒不醒的时候,思绪总是混乱的,抱着他的人似乎变成了一个高大的男人,他体温很低,手心冰凉,一只手就能圈住他的腰,抱他的时候总是很用力,勒得有点疼,却又莫名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