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有头,债有主,哪有那么容易忘记啊。
梗在厉坤心头的那根刺,动一下,就出血。他尚有理智与定力,能够划分清楚爱人是爱人,但仇人,也洗不白啊。
迎晨忽的沉默,那颗心瞬间回归零度刻线以下。
冷静得可怕。
她不是怪责,相反,甚至有点理解。
情人之间的矛盾,如果是源于性格、误会这些非客观因素,好办,时间可摆平大半。偏偏是这种两人心知肚明的事实。
它客观,有存在感,并且没法儿解释澄清。
它像一道锋利的旧伤口,稍有变天,便隐疾作,阵阵作痛。
迎晨推门,下车。
厉坤抓住她的手腕,很紧。
迎晨挣脱。
他再抓。
迎晨再甩开。
像是复读机,一遍一遍地心酸重复。
最后,迎晨还是没能被留住。厉坤看着她的背影立在冬日阴天里,落寞至极。
屋里。
迎义章安睡,崔静淑静悄悄地从主卧退到外面,很慢地合上房门。
一转身,就与迎晨撞了个正着,崔静淑紧张惊慌,讨好着打招呼“回来了啊”
迎晨嗯了声,径直走去看父亲。
迎义章五十多岁,脸上皮肤纹路刚毅,一道道的,跟刀划过似的。
迎晨挨着床沿儿坐,静静看着他。
不多久,迎义章睁开眼睛,慢声说“什么时候来的”
迎晨音轻“接到徐伯伯的电话,就赶来了。”
迎义章虽在病中,但气色看起来还不错,红润,健康。这也让迎晨稍稍安了心。
“晨晨啊,爸爸年龄大了,岁月不饶人呐。”
今天的老迎很温情脆弱,很是戳迎晨的心肝。
“刚刚做梦,我看到你妈妈了。穿着水蓝色的旗袍,耳朵后面还别着一朵花,我认不出品种她站在好远的地方冲我笑,笑起来的样子,跟你一模一样。”
迎晨低头,缄默。
迎义章费劲地挪过手,温厚的掌心悄然覆上了她手背。
“晨晨,你对爸爸有意见,有想法,有怪罪。爸爸都知道,爸爸也理解。”
迎义章今天走起了剖心挖肺的路线,迎晨虽没表态度,但迎义章知道,闺女是听进了心里。
“爸爸是挂念你的,我这身体,指不定哪天就过去了。”
迎晨终于有所反应,抬头唬他“胡说”
迎义章笑得像个老小孩,父女俩的关系,好像在这一刻,悄然地松了弦。
连着好几天,迎晨下班后都回大院儿住。
迎义章似乎也转了性,只要闺女一回屋,他笑得比谁都灿烂。
这样的笑脸老父亲,做子女的能不心软么。
到底是个家,不比一个人住公寓,聊天儿的话题都多了些。迎义章关心她工作,关心她生活,偏偏一个字儿不提感情,不对她指手画脚,施压下令。
这种环境,让迎晨觉得舒服。
一舒服,便也没那么排斥。
迎义章这身体,说来也奇怪,吊了一天水,第二天就能下地,第三天便可出门遛鸟下象棋。没事儿的健康人似的。
吃过饭,他唤迎晨上书房,又是练毛笔字,又是煮茶聊诗词,一天一种茶叶,话头又清新别致,很能留住迎晨的心。
时间安排一满当,她便分不出心去做别的事了。
加之上回两人软刀子一般的分歧,虽未面红耳赤,但到底也写了个不欢而散。
白天要训练,没假又出不来。厉坤每次只能晚上给她打电话。
迎晨心里头犯堵,那坎儿还没回去,所以也是兴致不高地回应。在旁观者看来,就觉得她是敷衍了事。
两人似乎陷入了一个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