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急诊科主任蒋建国走进来,见病人们都坐着,心情大好:“你们都醒啦?”
抢3床的男孩坐起来,呜哩哇啦说了一长串话,其他几个人也说了不少话。
大眼瞪小眼,双方都听不懂,语言不通的问题再次横在了众人面前,双方都十分尴尬。
护士长周洁急中生智,拿了记录本在上面写字给他们看,但从他们震惊又迷茫的眼神可以看出,他们不认识这些字。
医生文浩随手写繁体正楷,他们更震惊也更茫然。
这可怎么办?
蒋主任觉得今年可能提前头秃,想了想:“不如我们试试方言。”医院很大,各科医护人员全国各地的都有。
于是,医护人员们开始试方言,北方话,山东话,山西话……一直试到广东话,都不行。
蒋主任觉得头疼,只能放弃:“我去找郑院长。”
护士长周洁和文浩医生是急诊多年搭档,想了想,从特供便当盒拿出两个菜包子、两个肉包子和两个豆沙包,分给六位病人。
其实是食堂送来的早饭,但是昨晚值夜太累,没怎么喝水,大家都没什么胃口,再加上为了憋两便少上卫生间,就没吃。
六个病人的眼睛都瞪大了,接过包子时像接过了什么稀世珍宝。
小男孩最先开吃,咬到的是肉包,吃得满嘴油,肉味儿在抢救大厅弥漫开来,边吃边乐,很快就吃完一个,活像吃到了龙肝凤胆。
其他人见状,也大口吃起来,连滴在手指上的油都舔干净了,一个吃完,精神都好了许多。
周洁和文浩交换了一下眼神,果然都是饿的,一会儿看他们什么反应再说。
下一刻,六位病人都挣脱束缚带。
医护人员们心里咯噔一下,他们要做什么?第一时间溜进护士站躲起来。
万万没想到,五位男病人下床后,走到护士站外面,扑通跪倒,郑重其事地磕头,嘴里念念有词。
医生护士们敏捷闪避,有话好好说,别下跪成么?!
按照最新的医务处指南,如果病人下跪,医护人员最好也跪,免得被有心之人拍成视频上传后胡说八道。
好在,他们没有手机和相机。
等五位虔诚行完礼,抬头一看人没了,先吓了一跳,张望时又看到他们在另一边,这才放。
双方再次僵住。
十二床女病人走到护士长周洁面前,表情严肃又认真,双膝跪地,在胸前抱拳拱手,向前作揖,身体和头微微向前低伏,然后……一动不动。
!!!
医护人员们再次傻眼,这是什么意思?
周洁脑袋里嗡嗡的,差点跟着跪了,思来想去,还是壮着胆子把女病人扶起来,引她回床上躺着,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之前盼着他们醒,现在……他们不醒也……挺好的。
不,不,不,一想到自来水系统和干净的下水道系统,醒来挺好的!
既然醒了,那就离康复更进一步了。
可接下来呢?怎么讲解操作?怎么让他们配合?要不要让他们缴费?
正在这时,郑院长的声音在大厅外响起:“开门!”
抢救大厅的自动门打开,一位头发花白、精神矍烁、戴着口罩的老年男性,大约八十左右,坐着电动轮椅披着厚厚的毛毯进入大厅。
郑院长和蒋主任一起跟进来。
病人们齐刷刷地站起来,眼睛盯着电动轮椅,眼球又一次呈现脱眶状态。
“这位是金老,真金不怕火炼的古汉语专家,”郑院长乐呵呵地向双方介绍,“金老,这些是我们急诊科的骨干力量,个个聪明又能干的,关键是人品也好。”
金老微微一点头,就坐着电动轮椅去了脏污袋看了看,然后又到了抢1床前,问了一通话。
抢1床是位看起来五十多岁的男性,全身脓疱,在他昏睡时已经注射过抗生素,现在疱已经在结痂转化,眼神惶恐地望着金老,没有回答。
金老又换一通话,病人们毫无反应。
等到金老换到第六种风格的方言时,病人们的眼神里满是惊喜。
这下,不止抢1床,五名男病人都围在金老身旁,异常恭敬地行了刚才那样的大礼,然后七嘴八舌地热闹极了。
金老一说话,男病人们和女病人都保持站立和恭敬的微笑,抬起双手,左手紧握右手,左手小指向右手腕,大拇指向上,右手四指伸直,手掌虚掩住胸口,悬空着,一动不动。
医护人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他,他看看她,这是什么神秘的结印式?他们在说什么?
金老顺手拿来挂在床上的记录本,用系在本子上的笔刷刷地写,虽然手背手腕有褐色的老年斑,手指微微颤抖,但写出来的字苍劲有力,让人想认真裱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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