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牢牢禁锢在识海之中的心魔稍稍动弹,同他如出一辙的嗓音再度在识海中响彻。
“你怎么不喊了?”
“你不是希望他是师兄吗?”
“哦,你怕了。你怕他是师兄!如若宿雪是师兄,你不敢回想你先前和宿雪之间发生的种种,不敢面对他不愿与你相认的事实!”
住嘴。
他在识海中说。
那和师兄一模一样的面容带着笑意出现在他眼前,一如记忆之中,师兄抱着剑,笑着在一旁看着他修行术法。
心魔冷笑了一声,“你还是希望宿雪是师兄!你希望师兄回来,你希望师兄活着,你希望——”
谢折风闭上眼。
心魔的一切声响都在清心咒中消散。
他稍稍平静,复又睁眼。
宿雪笑吟吟的模样立时映入眼帘。
识海中没了声音,倏地空荡荡了起来。
他蓦地感到一股揪心的疼。
仿若万箭穿心而过,又似是烈火焚身、寒冰冻骨。
如若师兄还在……
如若师兄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他心念一顿。
秦微说宿雪不是安无雪,戚循前往照水城追寻宿雪因果,至今还未归。
不论如何,此时此刻,宿雪不能是师兄。
宿雪只是宿雪。
在心魔的诱导下将宿雪当作师兄,像是喝了满满当当一坛仙酿,醉得人沉溺其中,稍有不慎便挣扎不出。
即便如此,清醒的痛楚,也比这样的沉溺来得让谢折风心安。
“我先前失态之处,”他对宿雪说,也是对自己说,“是心魔左右,也许非我本意。你既已知晓……”
他嗓音愈冷:“便莫要再探我底线。”
此言一出,安无雪面上噙着笑,后退一步,拉开同谢折风的距离。
他一直提着心却不敢露怯,此时才悄悄松了口气。
他内心比谢折风还要慌乱。
一声又一声师弟能搅乱谢折风的心绪,更能让他想起出寒剑光的寒凉。
若是谢折风当真应他一句师兄……
他怕是会不顾后果地落荒而逃!
他稳着神情,徐徐道:“我哪有那个胆子试探仙尊底线?仙尊一句话,刚才门前那位峰主修至渡劫期都只能乖乖去苍古塔走一遭,我可不想再——”
再入苍古塔受罪。
他赶忙刹住嗓音,话锋一转:“在苍古塔里一命呜呼。”
谢折风似乎不想再与他谈论此事,冷着脸切入正题道:“我本想彻底根除心魔再带你去北冥,但北冥事发紧急,容不得拖延,我明日仍会化出化身行走。眼下情况特殊,以你的修为,随我化身入北冥未必安全。”
此言正合安无雪的意。
他顺势问道:“北冥如今……很危险吗?我刚才虽然听到仙尊提了北冥封城和浊气有关,但我没去过北冥,不知其中门道……”
“也许。”
“……也许?”
上官了了的传音难道没有道明北冥剑究竟为何被浊气所侵吗!?
“传音只有寥寥数语,”谢折风说,“多半是封城之下难得送出的唯一一张传音符。这般情势,北冥范围内的危险只可能多而不会少。”
“我与你说这些,是因为我应过你带你入北冥。去还是不去,你自行决定。”
他说完,不再看安无雪,瞥开目光往外走去。
“仙尊!”
谢折风稍稍回头。
这人压下来心魔纷扰,眉心雪莲剑纹隐去,侧目而来之时,似是逼着自己冷下目光,这才看向安无雪。
“我去北冥。”
谢折风稍怔,微微颔首,收回目光,没说什么。
他又接着道:“但我听仙尊方才说,仙尊来不及根除心魔,只能继续用化身行走……仙尊闭关了这么久,我以为心魔已经根除,怎么会……?”
他做出百思不得其解的担忧模样,“仙尊可是长生仙,居然也会生出如此顽固的心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