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君琅不动声色抿了一下唇。
郎君目光下视,落在满是糖霜的糕上。
刚出笼的蒸糕,散着一蓬蓬的白色热气儿。
她捧着糕,一定跑得匆忙。
所以寒风也没有吹凉它。
裴君琅衣袖下的指骨微动。
但很快,脚步声渐近,来了许多人。
裴君琅脸上重新覆盖一层肃容,他轻声命令:“青竹,把糕倒了。”
“是,二殿下。”
青竹是裴君琅的暗卫,只听命于他一人。
他没有什么情感,盲目地执行主子的命令。
那一碟糕饼被暗卫当着叶薇的面,统统抖到了雪地里。
裴君琅的不近人情,惹来小姑娘一阵惊呼。
“嗳?!好浪费啊!”
叶薇急忙撩裙,小跑到游廊旁边。
她心疼地抠了抠雪地里沾泥的糕饼,无奈地说:“我都还没来得及吃一口呢……”
也是这时,大皇子裴凌和叶家大小姐叶心月恰巧莅临。
“二弟,你做什么?”裴凌的声音里隐隐含有怒气。
“无事。”裴君琅不欲理会兄长,他一扬手,唤青竹关窗。
窗门阖上,他被困幽室,隔着木板,温声道:“大哥,弟弟今日身子骨不适,先去休憩,就不待客了。”
屋外影影绰绰传来兄长的致歉声,以及众人调侃他脾气阴郁乖戾的笑言。
裴君琅指骨紧攥,唇瓣抿得更紧。
见主子脸色难看,青竹小心搀裴君琅坐上木轮椅。
青竹推动木轮椅,一路骨碌碌驶向内室。
行走间,青竹问:“殿下为何对二小姐恶言相向?不过是接一盘糕……”
他不明白,这样好破的局,又何必弄得复杂,不像他家主子的行事风格。
裴君琅听到这句话,缄默很久。
就在青竹以为他快要睡着了的时候,裴君琅开了口。
“和我扯上关系,会死。”
郎君的声音冷漠,好似在说旁人家的事。
内室的珠帘放下了。
屋子又恢复本来的样貌,安静、冷清,寂若无人。
裴君琅今夜难得没有睡好。
一闭眼,叶薇的眉眼就入他的梦。
那样细长干净的指尖,为了一块沾了泥的糕,不住在雪地里摸索。
直到她也沾了黑土,变得脏了。
第二天一早,裴君琅照常开窗,居于室内温书。
青竹突然端来一碟熟悉的糕饼,又将白瓷碟子下的一张纸递于裴君琅。
郎君衔来信纸,轻轻展开,上面唯有一句笔迹清隽的话——
“二殿下,我这个人呢,最不怕受冷待。所以,你输了。”
俏皮的语气,活灵活现的神色。
叶家二小姐……是叫叶薇吗?
他不记得了。
裴君琅不出声。
修长的指节覆于木轮轴骨。他滚动轮椅,驶向烛台。
接着,这张纸被递向汹涌跳跃的烛火。
裴君琅任火舌舔舐纸条,将其烧得一干二净。
一字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