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雨璃冲吴家姐妹点头示意一下,随即站上马车,在吴夫人耳边低声道:“夫人,当务之急先缓住这些饥民,不要激怒他们,一旦他们生起了仇富之心,只怕不妙。”
说完,柳雨璃意有所指地望了一眼车厢里的吴家姐妹。
吴夫人觉得言之有理,这车里坐着两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若今日一旦起了祸事,那她的两个女儿岂不是清誉受损。
“夫人可有对策?”柳雨璃看着情绪激动的饥民,他们饥肠辘辘,只怕是不会轻易放过吴夫人的。
吴夫人一脸愁容,低声道:“今日来罗什寺是烧香拜佛的,我也没带那些金银俗物。若是带了银两,分些银子出去,他们也就散了。”
“没有银两,饰也可以。”柳雨璃的目光落在吴夫人髻间那支玉簪子,看这成色应该也值不少银子。
吴夫人手抚上这支玉簪子,“这一支簪子也不够分给这二十几个饥民呐!”
饥民们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吴夫人和柳雨璃,等着她们商量对策。
“夫人,你派小厮把这簪子给当了吧。让小厮给当铺的掌柜提前说好,这簪子让他给你留着,你明日再赎回来。想来当铺掌柜也不会不给你这个面子。”
“这簪子应该值不少银子,用这些银子买些米面回来,在这罗什寺前施粥济民。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夫人施粥能救下二十多人的性命,自然功德无量,这福报可比诵经多多了。”
柳雨璃这一番话于情于理,吴夫人眸底掩不住惊艳之色。
想不到柳家三姑娘小小年纪,思虑如此之缜密,说话这般滴水不漏。
“好,我这就派人去办。”
吴夫人拔下玉簪子,递给马车旁的小厮,嘱咐了几句,小厮牵出套在马车上的马儿,策马而去。
“诸位乡亲们,吴夫人这就派人去买米粮,等会在此施粥布善,大家稍安勿躁。”柳雨璃瞅着个个面黄肌瘦的饥民,心里很不是滋味。
饥民们一听等会儿有粥喝,总算能填饱肚子了,赶忙冲吴夫人和柳雨璃连连道谢,有的甚至准备屈膝跪下。
柳雨璃见状赶忙跳下马车,扶起饥民,“各位乡亲,你们受苦了。衙门不会不管你们的,朝廷也不会不管你们的。”
此言一出,饥民们感激涕零,他们流浪多日,走哪儿都被人厌弃,没想到在罗什寺前遇到了活菩萨,真是菩萨显灵。
柳雨璃话刚说完,便知又失言了,如今自己只是个十岁孩子,可不是后宫太后啊!
她本想等自家的祸事解决后,此世也像个寻常女子那般,承欢父母膝下,无忧无虑地长大。
等到了婚配年龄,嫁个如意郎君,携手余生,儿孙满堂,渐渐忘却前尘往事。
可自从前两日推断出这些贪官污吏通敌叛国后,她这颗心就一直惴惴不安。
没想到,这些贪官为了那些黄白之物,不惜将官粮贩卖给匈奴。
从而导致四年后西凉王战败匈奴死在大漠,而大姐柳清瑶后来也死在匈奴和亲的路上。
凉州连丢六座城池,致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没有大国,何来的小家。
这不仅仅是柳家二房抄家那么简单的事了,这上升到了整个凉州黎民百姓生死存亡的大事。她岂能坐视不管?她又怎能忍心袖手旁观?
如今再看这些饥寒交迫的百姓,不知这是谁家的兄弟姐妹,谁家的丈夫妻子,谁家的父母长辈……
前世她垂帘听政数十载,不说政绩做得多好,但千凤国在她的治理下,至少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是真正的太平盛世。
因为她是从底层一步一步爬上巅峰的,她尝尽人间疾苦,历尽沧桑,方知世间苦辣酸甜。
人间疾苦她见得太多,她原以为自己早已看淡世态炎凉,可事实上,她的内心深处,还是前世那位心怀家国天下的后宫之主柳太后。
“璃姐儿,你刚说得这些话……”吴夫人有些傻眼,这话从十岁的孩子口中说出,太过奇怪。
柳雨璃缓过神,连忙笑道:“这话我听我爹爹经常说,今日突然想起,便说了出来。”
“你爹娘真是好福气,能有你这样冰雪聪明的女儿!”吴夫人打心眼里喜欢柳雨璃,更打心眼里羡慕魏云锦能有这么好的闺女!
“主要是我爹娘教得好。”柳雨璃俏皮一笑,以作遮掩。
饥民们在柳雨璃的安抚下,情绪都稳定下来,纷纷席地而坐等待施粥。
罗什寺里的方丈和一众僧人也闻讯出来,开始搭棚子生火,准备施粥事宜。
柳清瑶扶着魏云锦也从寺中走出,瞧柳雨璃安然无恙,便松了一口气。
一个时辰后,小厮扛了几大袋米面回来。米面下锅,不一会儿米粥的香气,便飘香四溢。
罗什寺门前,米粥飘香,其乐融融。
那个蒙着面纱的青衣少女,不停地穿梭在饥民中的妇孺孩童之间,如同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般,令人挪不开眼。
“看来不需要我们了。”
罗什寺不远处的山坡上,一靛蓝衣袍的公子负手而立,静静俯视着罗什寺前的景象,目光紧随那抹青色的小身影。
“没想到,这世间竟有和王爷一样爱民如子之人。”程清歌的调侃声从千凌昱身后传来。
千凌昱收回目光,转眸问道:“难道世子不也一样?”
“我?我只爱我自己。”程清歌双手环胸,自己可没有表哥这般高的境界,他的使命只有一个……
千凌昱斜瞥了一眼,不再理会他这不着调的表弟程清歌。
“王爷,这些饥民都是从姑臧县涌出来的。”段翊从远处走来,抱拳一礼。
千凌昱皱眉,“姑臧县?赈灾粮草不是早已送往姑臧县了吗?为何还会有吃不上饭的饥民?”
“姑臧县设有粥铺,不知为何……不然属下再去查一下。”段翊低头道,他本不打算多问这些事,只怕再给王爷引来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