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情况下,坐班的时候有管教进来的话,号长都会下地站好,准备做汇报,但号长今天很奇怪地没有下地迎接进来的陌生人。我想主要原因就是进来的这名陌生人以前从没见过,号长大概也没搞清是怎么回事,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名陌生人进了号子后,号子里很快有酒气传到了我的鼻子里,我能确认这名陌生人肯定是喝酒了。
陌生人站在门口扫了一眼号子里坐着的所有人,然后才走到坐在最后的魏子面前,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魏子。魏子被陌生人看的心里慌,双手不由自主的动了动。就在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坐着搞不清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盯着魏子看的陌生人突然伸出手照着魏子的脸上就是一耳光,只听‘啪’的一声传来。
我们听到声音后都惊呆了,诧异的扭头看向魏子。只见没有一点防备的魏子,脸上重重的挨了这个陌生人一耳光,魏子被打的身子歪了歪,然后才又坐直了身子,用手捂着挨打的那边的脸,浑身吓得着抖。
“放下手去,要不再给你一个‘比逗’(北方方言:耳光的意思)!”
魏子听到后,颤颤抖抖的放下了手,只见他挨了一耳光的那半边脸已经快地肿大起来,眼中流出了泪水!
陌生人在打完魏子后接着走向小x州,小x州在魏子刚才被打的时候就吓坏了,看到陌生人走到他面前了,身子不由地就有了往后躲的动作。
“你还敢躲!坐直了!”
然后陌生人在小x州还没反应过来就照着他的脸也是一耳光,小x州被打得歪倒在通铺上,然后又赶紧坐直了身子,但没敢用手去捂脸,只见小x州的半边脸也快地肿大起来。
这时过道内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斜着眼睛看到秦所和老郅快步走到了我们的号子门前,正好看到这名陌生人刚打完小x州。秦所看到后,就催促老郅去办公室打电话,紧接着就喊了一声“老闫,不能!”然后快地走了进来。
这名陌生人似乎担心秦所会阻拦他一样,也没再多废话就从挨着小x州的‘四川’开始挨着扇起了耳光,老偷、刘x,在马上就轮到我的时候,陌生人看到我带着眼镜,犹豫了一下,这时秦所也赶过来也拉住了他
“老闫,你作甚咧!”
秦所很是着急还有点气愤的制止着。
在秦所快步上前拉住这名陌生人的时候,号长突兀地喊了一声:都下地!号子里挨了耳光的几个听到后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肿着半边的脸扭头看向号长。在看到号长喊完后他自己已经站到了地下,然后是‘二黑子’、老杨、六子、棍子等人也都开始跟着号长往地下站以后,就都不再犹豫开始下地。
我也准备下地,但因为秦所和这名陌生人就站在我面前,试着挪动了几下后看实在没法下地,就只好作罢了,只是用眼睛直直的看着这名陌生的人。
秦所看到他虽然拉住了老闫,但号子里除了我以外所有人都站在了地下,就赶忙对号长喊了一声:
“黑疙蛋,你想咋了,坐回去!”
然后就瞪了一眼也想有所行动的我,阻止我往地下站。
号长听到了秦所让他坐回去的话,但却没有动,依然直直的站在地上,所有的人也都没有动,继续跟着号长站在地上!
叫‘老闫’的陌生人这时才感觉好像惹了麻烦,看着整个号子的人都站在地下看着他,就好像从梦中被叫醒的人一样,缓过了神。顺着秦所拉他的动作往号子外走去,嘴里还不停地说着:错了,闹错了!
在秦所和这名陌生人从我面前走开后,我也很坚决地站在了地下。
办公室内传来了老郅有点激动的打电话的声音。在秦所拉着这名陌生人快走到号子门口的时候,老郅也打完了电话快步走了过来,等秦所拉着陌生人走出号子后,老郅很快就关上了铁门。站在地下的我听到过道内传来了老郅的说话声,说已经通知了郑所,郑所很快就会进来。
铁门被关上后,号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现在本应该是坐班的时间,但我们整个号子的人却都站在地下。
我的心中开始是慌乱,在魏子被打后是疑惑,我当时还以为是陌生人进来是因为魏子的原因。但在小x州被打后,我心中的疑惑就变成了不解,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等有点焦急的秦所出现在门口后,这名陌生人开始挨个扇耳光的时候,我的心中就变成了惊讶还带着气愤,但更多的是失去尊严以后的无助。在轮到我的时候,我都做好了同样挨打的准备,但也许是我戴着的眼镜帮了我的忙,就在陌生人那么一点短短的犹豫的时候,让秦所拉住了他。
但更让我感到惊讶的是号长做出的反应,他让我们都下地站着。(暂先不说号长这样做选的时机有多合适,秦所急着上前制止,还正好是要轮到我挨打的时候)
这可以说就是一种示威,一种为号子里所有人无辜挨打的不平。我的心中很是佩服号长的这一做法,起码他敢于这么做,尽管他面对的是一名身穿JF的人。虽然我们都是被关在看守所的在押犯,我们都触犯了各种各样的法律,都将会受到法律的惩罚,但这都应该交给法律去做出制裁和惩罚,而不应该这么莫名其妙的受到这种不明不白的‘惩罚’。
我们都一动不动的站在号子里,等着。
号子的人都听从号长的话一动不动地站着,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但全都知道号长这是在为所有人鸣不平。刚才生的一幕深深地震撼着我的内心,本来我以为已经对看守所了解的够多、够全面了,但现在我才现自己的以为有点可笑和可怕。我所看到的仅仅是很少的一部分,我所知道的也仅仅只是我想知道的那么一小部分。
可笑还没什么,但如果我用自己都觉得有点可笑的认识在看守所里生存的话,也许我所能得到的就是‘可怕’了。
我又一次真正地体会到了失去自由后的我们,有多么的卑微,尊严对于我们来说只能是可以用来想一想的事情,谁都可以随意地去践踏。
尊严就像是砧板上的肉,谁都可以过来割一刀。
同时我很是感激自己在看守所能遇到像秦所、老郅等等这样的管教,虽然说他们的管理严格甚至还严厉,但他们却也在尽力维护着我们的尊严,在帮助着我们!
爱开玩笑的秦所,小心翼翼的老郅,简单直接的武所,好人严所、爱出点主意的小张管教,平平淡淡的小赵管教,还有四哥、韩姨、小于武警等等所有看守所的管教或其他工作人员,虽然对我们有惩罚,有严厉,但都在尽职尽责的帮助着我们,让我们仅剩不多的尊严得以维护。
号子里的所有人都和号长站在了地下,就连一向不安生的小x州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我不知道今天的事情会怎么收场。
在秦所他们回到办公室没有多长时间,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有人接起电话后,答应了几声后很快就挂断了,然后大操场上就传来了跑动的声音,我猜想跑着的应该是老郅。
有人要进来了!
(‘陌生人’,只为避免被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