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明殊走在路上时,全副心神都琢磨着意外所得的方子。不料,武明照却拽了拽她的胳膊,轻声道:“姐姐……”
“嗯?”
武明照小声道:“姐姐你不爱女工,也要在阿娘面前装个样子啊。我也有自己不喜欢的,可阿娘……咱们不能让她多操心了。”
武明殊停下了脚步,深深望着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忍不住想:看来她还是低估了女皇的含金量。三岁就这么懂事,她俩到底谁才是穿越的?
“没事儿的,你不说我不说,再让嬷嬷也别说,阿娘不就不知道了?”
武明照瞪大了眼:啊?
那双大眼睛里明晃晃写着几个字:还能这样?
卷王果然理解不了后进生的世界。武明殊毫不客气地笑出声,又狠狠揉搓了一把妹妹粉白可爱的小脸:“安啦,别担心。”
现在的她,起码有一半的打算,能让杨宝珠女士振作起来。
杨宝珠出身弘农杨氏较为核心一支的偏房,父母不算有权有势,却绝对称得上有钱。嫁女儿的时候,就陪嫁了许许多多的仆妇过来,分给三个女儿使唤也绰绰有余。
武明殊和武明照在通报之后,又足足等了一刻钟,才让侍女们层层的报信之下,得到了和母亲见面的许可。一开始,武明殊还吐槽过比《红楼梦》演得还夸张。到了今天,她已经能对上嬷嬷腕上闪瞎人的大金镯子而面不改色。
“明殊、明照,你们来了。”
杨宝珠女士端坐在罗床之上,两个小丫鬟正服侍她更衣。武明殊见了忙道:“阿娘您还是躺着吧,躺着舒服些。见我们何须讲什么礼节?”
杨宝珠轻微一怔,挥了挥手,小丫鬟垂头下去了。不过她还披着那件衣裳,含笑问道:“今天你们学得如何?嬷嬷怎么说?”
“咳。”
武明殊轻咳了一声。别忘了姐姐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啊
武明照:“……”
“挺好的。嬷嬷夸了姐姐,也夸了我。”
杨宝珠弯了弯眼睛:“不错,做得好。”
武明照:“……”
原来阿娘是真的不会发现啊。
武明殊却暗道,如果是完全态的杨宝珠,肯定不是这么好糊弄的。可她自顾不暇,加上照管刚出世的小妹妹,就已经拼尽全力了。中馈也只能托给仆妇们,至于她俩只能自生自灭了。
思及于此,手中的方子顿时烫手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武明照,恰逢武明照目光灼灼,向杨宝珠献宝:“今天我还去看了明微,明微好像学会翻身了呢。”
“嗯,阿娘替明微多谢你。仆妇们若不周全之处,明微可要仰赖你这位姐姐了。”
杨宝珠一句话,就让武明照翘起了头颅,像只被撸舒服露出肚皮的小猫咪。她迫不及待道:“嗯嗯,我再去看看明微,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说完就一溜烟跑出了门,跑向了武明微的小院子。
武明殊还在望着妹妹的背影,就听到杨宝珠轻柔的声音落在耳畔:“好了,明殊,你有什么话要跟阿娘讲的?现在说吧。”
武明殊顿时吓了一跳。
所以杨宝珠女士是看出来她心里藏着话,特意支开了武明照吗?
杨宝珠见状,微微一笑。明殊生来早慧脱俗,唯有一个缺点:脸上藏不住事。那跃跃欲试的模样,任谁都看得出来她有话要说。
她原以为明殊又是来劝慰她的,说些“女儿当自强”“阿娘该为自己打算”之类的话……这些话或许是对的,但处在她的位置上,却像海市蜃楼般难以实现,只能让人望着蓝图,徒劳地叹气。
但是今日,女儿的话却似一道惊雷,劈在了耳畔:“阿娘,女儿偶得了一个方子,或许能赚得千金万金,请阿娘为我参详。”
“你说什么?”
武明殊没说话,把手心的方子展给了杨宝珠。
“这是……”杨宝珠将纸捧在手心,反反复复看了数遍,迟疑道:“用在口中的?”
“嗯。”武明殊眨了眨眼:“此状做出来如膏,又覆于牙上,女儿就给起了个名字叫牙膏。”
牙膏,她千挑万选的奖励。
现在贵族们常用的是青盐。平民们多用柳枝刷牙,武明殊两者都用过,要的时候要么被咸到,要么被柳枝戳伤口腔。她知道,牙膏这项小小技术的改善绝对是时代性的。
但她之所以选它,不是因为,而是这玩意因为符合现在世家贵族们的口味。无论是陇西门阀,还是五姓七望都自恃高贵,破爱标榜自己的风骨。牙膏这种清洁又风雅的东西,正合他们的口味。
武明殊把自己的思考一一细细说了,末了目光灼灼看向杨宝珠:“阿娘,你觉得如何?”
杨宝珠觉得如何?
杨宝珠还能觉得如何?
杨宝珠想问,佛法中似乎有“宿世慧”的说法。女儿,这说得不不会是你吧?!
她不像武明殊,只有后世人对世家门阀的幻想,她自己就是一等门阀的出身,对他们这帮人的脾性了解得只多不少。武明殊一开始说的“千金万金”恐怕都保守了。
只要配方不流出去,这玩意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一座大金山啊!
要是这玩意果真流行起来,武士彟那混账知道她手里又握着牙膏的方子的话……
杨宝珠顿时觉得,身上那股莫名其妙的痛楚,都仿佛了轻几分。
“明殊,真是多亏你了。”
杨宝珠把手柔柔搭在女儿细小的肩膀上,微微一笑。她没有问武明殊方子从何而来,女儿知道她说的话轻飘飘,就费心寻来这房子劝她振作。她又何必扫兴地寻根究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