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十、六」
木頭蓋子開開合合,銀票丟來丟去。
「點數……九。」
鍾煜點著眉心,報了個數字。
最後一句話落,開蓋的剎那,眾目睽睽之下,骰盒之中正是靜靜躺著三粒全然是為三的骰子。
那骰子的顏色發了黃,如刷了一層油,歪歪地臥在盅底。
「郎君,差不多得了吧。你今日這些,都夠你玩春風樓的頭牌幾個晚上了。」嘲弄過鍾煜的人縮著脖子,貪看鮮,已跟到了他的身後。
鍾煜開了口:「哥哥,走麼?」
沈懷霜看著那三枚骰子看得認真,後知後覺聽到鍾煜叫他。
剛才那聲「哥哥」聲音沙啞,難得溫厚。
思緒流轉間,沈懷霜想到,好像鍾煜還從來沒有這樣喊過人。
沈懷霜的目光從那三枚被蓋上的骰子上挪開,百無聊賴地陷在凳子裡。
他用扇背敲了敲背道:「今日你手氣忒好,我想多瞧兩回。」
沈懷霜也是陷得久了,腰背泛酸,這位子確實坐得不太舒服。
他換了個姿勢瞧著,肩上又落扇敲著後背。他緩緩吸了口,扇子一起一落間,肩膀上忽然落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摁著他,又輕輕揉了揉。
鍾煜的那雙手觸到了他的肩膀,掌心的溫度像打燃的火花。
他無比自然地觸了上去,摁在沈懷霜的骨骼上,一層層地揉,好像他們的關係理應如此。
沈懷霜手握著椅背,背後僵了下。
那隻手隨後一路下來,握住他的指節,連同手裡的扇子也被鍾煜收在手裡,像觸摸到一塊玉石,細細揉著。
這動作藏在桌底下,又隱在暗處。
周圍人盯著賭桌,目光各異,惡意揣測的,貪鮮的,但是沒有人發現他們在這樣。
沈懷霜本想拒絕,門後又傳來了聲吱呀響,他坐直了身,肩上松泛感漸漸褪去,又把注意力聚焦在了聲音後。
渾花賭坊有個賭則。
外圈贏數越大,可以和此地最資深的賭徒對賭。
門後,貼著狗屁藥膏的中年男人打著哈欠現了形。他身形枯槁,破衣掛不滿脊背,轉動著看人時,脖頸也動,笑時,滿口缺牙。
賭徒用尖銳的聲音笑問:「兩個人誰和我賭?贏了的人,這兩堆黃金,我就都給你。」
沈懷霜瞥了眼那張木台子。這地方靈氣稀薄,他望了一會兒,卻是在木台子上看透了那個人。
座位上坐著渾身骨骼發黃的骷髏,身上衣飾幾難遮體,松垮地掛在白骨上,他的骨指下,摁著黑色的骰盅,一旁的黃金分明是腐泥蟲軀。
沈懷霜往前邁了一步,身上卻有一雙手攔住他,他抬起眸子朝鐘煜看去。
鍾煜摁住沈懷霜的手道:「先生,讓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