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煜望了會兒,或許是沈懷霜的那份坦蕩感染到了他,他皺著眉應了聲。
沈懷霜背過身去,觸向自己衣領,一扯衣帶,露出穿在里側的白袍,像是一尊站在清浪上的白玉像。
道人肩背寬窄勻稱,線條流暢,脖頸修長,低頭時,露出大片的白皙。他分明沒有脫光,眼神清淡。
長袍落地的剎那,鍾煜突然有點後悔他答應得那麼快。他額頭冒了薄汗,屏息,調整呼吸。他很想喝兩口水,潤潤嗓子,越看,他越覺得這地方悶得厲害。
鍾煜背了過去,黑衣勾勒身形,背影修長,他半偏著頭,微微低下,面色白里透著緋色,像極了被這水汽熏的。
沈懷霜拿起了池子邊上的藥盒,他低著頭,只當鍾煜避嫌。
入池之後,水流湧上來,蘇蘇麻麻的滲透感從皮膚里透過來。他揭開雕刻雲紋的木蓋,藥香味撲面而來,膏體瑩潤。
宋仁心知道崐侖弟子不一定肯老老實實用有增益效果的藥,於是乾脆在藥浴下了猛劑量。
藥池泡起來疼,緩和疼痛,就只能抹這個緩和傷痛的藥膏。這樣泡上幾刻鐘,跌打損傷都會好上不少。
沈懷霜朝他遞去手:「下來吧。」
鍾煜額頭冒著薄汗,入池後,抬頭看向沈懷霜,眉心皺得像疙瘩。
他倒不是起了什麼旁的心思,深深吸了口氣,看了沈懷霜一眼,道:「先生等下看到什麼可以不聲張麼?」
沈懷霜聞言一頓。
他沉默了一會兒,從乾坤袖中取出一段白綾,蒙住了自己的眼睛。薄紗下,三指寬的白綾蒙住了雙目,穿過烏黑的青絲,白領下鼻樑高挺,只露出微抿的薄唇。
「這樣可以了?」
沈懷霜昂看來,鍾煜有種在被沈懷霜注視的錯覺。
鍾煜心在此刻猛烈地跳了起來。
他背過身,沉默地解開衣領。黑衣入了水,墨色越發深重。
脫去上衣後,少年背後大大小小,或青或紫,縱橫交錯的傷口布滿了皮膚。
有些疤不是習武所傷,有些疤有了很多年。
還有摔出來的傷口,背上幾乎沒有一塊肉是好的。
沈懷聽到寬衣的動靜小了,伸出了手。
手掌觸及鍾煜皮膚的剎那,掌心下的人顫了下。
他以為是自己太用力,收了收指尖,避開那處,觸向了別處。可指尖所到之處,或凸起,或粗糙,傷口蜿蜒,怎麼觸都像觸不到盡頭。
越觸過去,沈懷霜心頭越沉。
最猙獰的一道劍傷在右肩,陳年舊傷,傷他的人定是恨極了,以至於用足了十成十的力道,幾乎一劍貫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