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春城越讲越沮丧,语气也越消沉:“……现在别说教研组组长了,我看啊,大概率还要挨处分。挨处分也还是好的,万一这事闹大了传到学生家长那里,就怕他们集体给学校施压,弄不好学校会选择直接解聘,不就正中别人下怀么……唉,杞川这死犟死犟的牛脾气,跟爸妈哪个都不像,也不晓得到底是随了谁了。“
虞杞川的身世一直是虞家几口人守了这么些年的秘密,连女婿何春城都蒙在鼓里,李如安静听他讲完,只关心一件事:“那他现在还在你们学校领导那儿么?我微信也没见回。”
何春城一愣,显然没有替人打掩护的经验,“不啊,一个多小时前他就从学校离开了,还没回去?”说完才意识到不妥,慌忙笨拙改口,却已经晚了:“啊……那什么,也可能路上遇到点事耽搁了。”
“哦,”李如不想何春城尴尬,替他圆场:“那应该是回去了吧,我这会儿在外面。”
这边挂断后,李如等了一两秒才又给虞杞川拨过去,果然提示正在通话中,想必是何春城收了线立马就给他通风报信去了,看来这姐夫当得还挺厚道。
路口等了一个红绿灯,虞杞川打过来,语气堪称云淡风轻,上来直接问:“你已经出门了?”
李如故意反问:“这你都猜得到?”
虞杞川轻笑一声,他身上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都有种自洽又率性的坦荡:“老何刚打给我,说你找他问我的事,你已经知道了?”
“是啊。”李如凉飕飕道:“你不肯说,我只好去问别人了,这恋爱谈的,最熟悉的陌生人呗?”
虞杞川忍俊不禁:“我不说是怕你担心,而且这事吧,说实话,其实挺扯淡的……”
李如鲜少从他嘴里听到类似这样的粗口,觉得新奇,气他对自己隐瞒事实那茬儿顿时被抛到九霄云外,追着问:“怎么个扯淡法儿?”
他话音落,听见电话那头响起一道由远及近的呼唤,好像有人在叫着虞杞川的名字,后者将手机拿开应了一声,然后再度凑近,带着几分哄人的意味压着嗓子道:“我这边现在有点事,待会儿再打给你?”
李如脸色刷地沉下:“什么事啊?这么神秘。”
“你”
那边虞杞川只来得及吐出一个音节,就被再次打断,于是匆匆撂下一句“待会儿说”,便把电话给挂了。
周遭车流熙攘,被挂断电话的李如突然有些迷茫,甚至形容不上来此刻的心情,到底是愤怒居多还是失望居多,亏他东一个电话西一个电话火急火燎地打听,到了虞杞川那儿,好像对自己的遭遇并不是很在乎,连带着对他的态度也这样敷衍,是他太小题大做了?还是虞杞川更会避重就轻?
李如不太喜欢纠结内耗,那种把心思暗藏只等着别人来猜的事他做不来,既然虞杞川讲了待会儿说,那他就等,转向灯一打,车子靠边停下熄火,李如偏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中控台上的手机屏幕,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一下一下无意识地轻点着。
约莫过了五分多钟,虞杞川如约打了回来,但李如的语气已经不怎么好了:“你的事终于忙完了?”他隔着电话传递着自己不爽的情绪。
虞杞川声音带笑,四两拨千斤般:“还没。”
“哦,这样,那要不你先忙,我再往后稍稍?”
“你呀……”虞杞川笑得无奈,问:“愿不愿意过来见个人?”
“什么人?”
“还记得那回咱俩在疗养院偶遇,我说我是去探望一位老师吗?”虞杞川道:“我现在就在他家。”
李如面色稍缓,惊诧之余,甚至都开始佩服虞杞川这副泰山崩于面前我自岿然不动的淡然,一边是被他气到要下处分的校领导,一边是为他担心紧张的自己,而身为当事人,居然还能静得下心来去看望自己的老师。
“不去。”李如冷冷拒绝,打定主意不想让他称心如意。
“来吧。”虞杞川循循善诱:“我师母做菜很好吃,你来尝尝。”
李如顿了顿,连名带姓地喊出:“虞杞川。”
“嗯。”
“出了这么的大事,你是真的都一点不在乎吗?”
两人的呼吸声隔着电流交缠,片刻后听虞杞川道:“我当然在乎,但比起委曲求全低头认错,我更在乎别的。”
李如沉默,或许以前的他对这份爱的理解过于浅显懵懂,也就在这一刻才知道它所要背负的重量,假若他们决定了要一辈子一起走下去的话,这仅仅只是开始。
“是我害了你。”
虞杞川的声音终于变得低沉郑重,甚至有点严肃:“你害我什么了?”
“我害你……很可能会丢掉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