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在他心里憋得太久了,喊出来,骂出来,沉重中又带了几分痛快。
是吼出来的,骂出来的痛快!
“你们给朕好好想想,想想吧,今日朕应该怎么罚,该怎么罚你们!”
“官家,官家,臣有罪。”张尧卓袖子抹脸,开始跪趴在地哭惨。
赵祯不理会他,视线略过众人,最后落在傅九衢的脸上。
“你来说,朕该如何罚你。”
傅九衢微微抬头,与赵祯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方才赵祯那一番慷慨陈词,听上去是在骂他,其实是在保他。赵祯将所有人都拎出来骂一通,连他自己都没有放过,却无形中弱化了傅九衢当街劫囚的事情,让这个原本要单列的罪责变成了朝臣共同的责任。
傅九衢看着赵祯憔悴的面孔,缓缓开口。
“臣认罚,杖五十,决臀杖十二……双倍执行。小嫂的杖刑,由臣领受。”
四下里哗然。
双倍,相当于杖一百,决臀杖二十四。
要知道,若非罪大恶极,对官员和士子是不会杖臀的。
所谓臀杖是指剥下裤子。。。
剥下裤子行刑,打屁丨股。这不仅会让受刑者挨得更结实,更痛苦,还是一种对受刑者的人身羞辱。其中更狠的便是像辛夷这样,寒冬腊月,拉到大街上行刑,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屁丨股。
一般人都受不了这样的羞辱。
广陵郡王劫囚抢人,也正因为此。
辛夷并不完全了解臀杖,以为只是打屁丨股,却不知是怎样打,但即使这样,她仍然很震惊。
“傅九衢,你受不住的……”
她脑子都蒙了,连名带姓叫他。
傅九衢:“闭嘴!”
“……”
赵祯重重哼声,看着傅九衢固执的脸,知道他是下定了决心要护着那个妇人了。但他话已出口,傅九衢自行领罚,他便不再多话,转而看向趴在地上请罪的张尧卓。
“你呢?纵容下属当街行凶,你说,朕该怎么罚你?”
张尧卓吓得额头都滴出汗来了。
他不是习武之人,又这把岁数了,哪能像傅九衢一样承受那样重的杖刑?
“官,官家,臣这把老骨头了,不经打呀……”
“呵。”赵祯低低一笑,张尧卓心里登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接着便听他不冷不热地道:“杖刑不经打?那你在徒、流、死刑里,任选一个吧。”
徒流死?
哪一个他都怕呀。
早知这场祸事会落到自己头上,又何必咄咄逼人?
“官家,官家啊……”
张尧卓做五体投地状,身子躬趴在地上,肩膀直抖,啜着气求饶。
“选吧。”赵祯声音平静,但没有商量的余地。
张尧卓知道今天官家是一定要拿他祭天了,谁也救不了。
“臣认罚。”
“如何罚?”赵祯问。
“和,和广陵郡王一样。杖五十,决臀杖十二。”
“好。说得好!”
赵祯沉声说完,慢慢坐回帝辇上,手捏扶手摩挲片刻,声音突然变得温和了几分,就像往常君臣议事那般,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