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州下一處是永州,永州旁邊有許多散落的鎮子,入夜裡四處燈火通明,瞧著有些許詭異。
一行人下了馬,才進鎮子。
阿瀅不防,忽而有人沖了過來,抱住她的腿,她嚇得失聲尖叫,商濯拉她過來護在懷中,一腳踢開衝上前襲擊她的人。
他身邊的下屬瞬間警覺,將兩人護在中間,「……」
好一會沒聽到打鬥的聲音,阿瀅睜開眼睛,見到了不遠處的村民圍了上來,他們衣衫襤褸,面色青白,正骨碌碌看著他們,像看食物一樣。
她被這些莫名其妙的人嚇得不輕,瑟瑟往後退去,忽而眼前一片黑暗,男人抬袖遮住了她的眼睛,她什麼都看不見了。
清潤的聲音落在她的耳側,「阿瀅,不怕。」
第18章
商濯的聲音勉強叫她的心魂落穩住了些。
她閉上眼睛,兩隻小手捂住心口,聽著男人吩咐旁邊的人前去查看發生了何事,是何情況。
不多時,人便回來了。
商濯罩住她眼睛的大掌也拿了下來,他的下屬抱拳屈膝跪在地上跟他稟明情況,便說是這處叫明安鎮,前不久鎮子裡鬧了疫症,66續續傳染了許多人。
「而今呢,永州沒來人管此事?」商濯沉聲問。
明安隸屬永州,出了這樣的事,沒見到此處有永州的官兵。
方才過來之時,遙遙遠見此處燈火通明,商濯原想過來一探究竟,怕是魏人在此設伏,沒想到內情卻是如此。
阿瀅看著被商濯下屬隔困在裡面的村民,難怪個個面黃肌瘦,臉色青白,原來是染了病,瞧著好生可憐。
「永州太守閉城門不出,只說是戰亂四起,疫病難治,怕殃及城池,故而將明安鎮封鎖,不許人外出進入,只派了個把郎中來醫治。」
「沒見成效?」商濯再問。
下屬搖頭,「聽明安的里正講,郎中自三日前說回永州取藥,便再沒回來了,永州太守不放官兵來此,只下了命令,若有人出村亂走,旁邊的人見了可將其殺死。」
商濯聽了嗤笑,「本殿下竟不知永州太守有如此權威,竟敢罔顧我朝律法,隨意草芥人命?」
下屬不敢說話。
永州太守之所以如此猖狂,靠的不是自己,而是背後的四殿下。
先前就聽說永定兩州的太守跟四殿下的母族關係匪淺,自然是仗著四殿下作威作福了,永州離京城遠,沒有人彈劾,誰會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麼事。
阿瀅不明白朝政上的事,她看了看因為染病而痛不欲生,不得醫治被圍困在此等死的村民心生難過。
適才過來襲擊抱住她大腿的人,是一個稚兒,被商濯踢倒以後,他被人拉了回去,商濯的一腳下得很重,他襤褸的衣衫上可見步履的印子,青白的臉上冒著汗珠,泛白的嘴巴抖得厲害,他的眼神卻一直盯著阿瀅手裡的食盒。
想必是聞到了四喜糖丸的味道,餓極了才會衝過來搶。
她的心腸軟,看對方是個孩子便忍不住了。
商濯偏頭看著她把捨不得吃完的糖丸遞給一旁的部下,又指了指那稚兒,讓他送過去。
下屬自然不敢接,這是殿下吩咐特意買給這位不知來歷的姑娘,眼下情況未明,怎麼隨意送了吃的進去,要先問殿下,得他的授意。
阿瀅見他不動,眼神看向商濯,隱隱明白他的意思。
她在一邊等著商濯和他的下屬說話,誰知她一看過來,商濯便抬手打斷了下屬的匯報,溫聲問她,「阿瀅要把吃食給那個孩子?」
「可以嗎?」她柔軟的指腹摳弄著食盒的邊沿,話里有幾分忐忑。
商濯對她表現得十分耐心。
他知道她本質上是一個十分善良的小姑娘,又沒見過什麼大世面,尚且不知道人心的險惡。
否則也不會輕易上他的套,把渾身上下的身家銀子都給了他治病,又被他帶去汴安了。
「可以是可以。」正好他也該給她長些後怕的教訓,不要再起離開他身邊回塞北蠻荒之地的心思,老老實實跟在他身邊,不要壞了他的事。
「只不過阿瀅確定嗎?」商濯這樣回她。
阿瀅不大明白他的意思,正想問他確定什麼,商濯忽然打開食盒,挑起一顆糖丸,他原本想直接拋過去,當著阿瀅的面,倒是沒有那麼做,他讓下屬送去。
然後阿瀅看見那顆糖丸才到小孩的手中,旁邊的人眼睛冒光,瘋狂轟上前搶奪。
不過就是一顆糖丸而已,仿佛在爭命。
商濯給下屬遞了一個眼神,他們連忙上前亮刀劍制止,這才免了一場撕搶,儘管如此,阿瀅看到那個小孩的額角已經破了,正往外流著血。
「……」她目瞪口呆看著眼前的一切。
糖丸是好吃,不過是一顆糖丸而已,縱然美味,竟然值得那麼多人拼了命去搶,有多少天沒有用過一頓飽飯了。
商濯旁邊的下屬上前解釋道,「姑娘有所不知,明安鎮封鎖,不許人進出已有許久,鎮上能吃的東西早就沒了,若有健全康泰的人…」
話沒有說完,商濯掃了他一眼,下屬汕然閉上嘴巴。
阿瀅不笨,如何聽不出他的下言。
若有健全康泰的人,是被村民吃了嗎?難怪村民會用骨碌碌的眼神看著他們,不單是看她手裡的糖丸,更是在看他們,他們也是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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