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端茶,一手捻起那封信细看,还没喝,先品出苦涩滋味。两年间对他不闻不问的中宫娘娘,这会儿突然对他的身体状况上心,断不是好兆头。
他与萧皇后向来不亲近。早在萧皇后还是宜嫔时,李辞就不喜欢她。
她曾经力劝皇上服用红丸养身,自那起皇上性情大变。与他生母,也就是当年的康皇后日增嫌隙。
昔日少年结夫妻,最终落得相看两厌。
李辞丢下那封信,忙去找水洗手。一时大意,不知那信纸是否淬毒。
毕竟萧皇后惯会研究草药,当年得宠的开端,是仗着救过皇上的命。
好在似乎这封信并没有什么古怪,只是信中内容……李辞眸色沉了沉,皇后娘娘要召齐王妃入宫。
月上柳梢,夜幕昏沉,偶有残蝉嘶鸣。李辞处置完事务转到明间去,把絮儿唤了过来。
因近日忙于布施,絮儿累得腿脚沉,此刻刚要睡下又被叫醒。打着哈欠来到床前,“王爷,有吩咐?”
李辞撩开纱帐,递来萧皇后的亲笔信。“皇后娘娘宣你进宫。”
皇后娘娘?絮儿的心往下坠了坠。是那个给她订“外卖”的皇后娘娘。她怎么想着要见面?
絮儿登时面染疑色,“王爷,你知道吗,前些日子集美在墙根捡到的食盒,竟是皇后娘娘使人送的。”
李辞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他一手捏出来的事怎会不知?
只是不清楚絮儿如何知晓。他些微挑眼打量她,佯装不知,“竟是这般?你如何得知?”
絮儿揉揉酸胀的肩膀,直言道:“送饭来的小子被我抓住了,亲口招的。”
招?
李辞想笑。别是用了什么狠辣手段,让人屈打成招。
这种事,她应该做得出来。
“送饭来的小子还说什么没有?”李辞忽然心虚,生怕陈放办事不谨慎,把他自己暴露了。
絮儿凝神细想片刻,“还没等问出什么,那伙计吓得屁滚尿流就跑了。”
屁滚尿流?
看来那酒家的伙计被打得不轻。
李辞嘴角勾笑,“那伙计也太可怜了。”
“可怜什么?”絮儿上前争辩,“都没打他,自己吓得那样。还不是他不中用。”
说起不中用,李辞面色讪。这些日子相处下来,眼见絮儿和集美搂搂抱抱,对他却是不咸不淡的。
莫非他也不中用?
他震了震嗓子,“噢,你还知道怎么看男人中不中用?”
说得絮儿有些窘,这小子果真是憋着一肚子坏水,深更半夜同姑娘说浑话,好个人间“油物”。
欺负谁没长嘴吗?
她冷声道:“我不怎么看男人,丑不拉几。女孩子多美,年轻有年轻的美,老了有老的美,不像男人似的,一头扎在功名利禄里头,横竖都是钻营的丑模样,看着都倒胃口。”
那乖张的神情和着俏皮的睫毛忽闪忽闪,扇着些她自己的道理。
李辞笑着调侃,“如此说来,女人就不钻营。”
说着摸下巴思索,“嘶……记着有人惯会哄男人的银子,是谁呢?哎哟,一时想不起来。”
这话叫絮儿听了又有一场气要生,明摆着是在讽刺她。
她却一反常态没飙,反倒摸摸鬓边,对床体贴地笑,“王爷,想不起来就别硬想。敢是你上了年纪脑子也不中用,得传太医来好好瞧瞧。”
当即气得李辞连声咳嗽不止。尽管比她大三岁,他也才二十。这丫头一张嘴,真是气死个人。
他一拳捶在床褥,闷闷的。就像他对絮儿的脾气,永远是软绵绵的。别管当时多气,一脱口就卸了力。
絮儿哈欠连连,全然不晓得他在怄气,扭头把里间几盏烛台吹灭,只留一盏暗灯搁在李辞床前的小桌。
“王爷,我去睡了。夜里有什么叫我。当然了,最好是别叫。”
隔着一点距离,李辞无奈叹笑。他抬起手,虽没实实在在摸着,隔在中间的空气恍若也变得甜了。
眼见絮儿要走,他扬起声音,“对了,皇后娘娘那边……”
絮儿回身无所谓地笑笑,“我去。”
她自然是要去的,每次有出门的机会她都会出去。要探明周围的环境,要探京城的道路,要探卫戍关卡,只为了有一天能顺利出逃。
这日惠风和畅,天色浅淡,风虽是热的,却盖不住秋意卷来。
集美的身体好一时歹一时,这些天日渐康复,显出别样精神,夜里梦都少了。
这厢絮儿打帘子上马车,廖妈妈和集美也跟着。一行人进宫赴萧皇后的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