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娘揩了揩眼泪,两颗灵活的眼珠子转了转,回答:“已经快半个月了。”
半个月前,当朝的徐贵妃薨了。
具体死因,就连验尸的太医都被封了口,对外宣称是普通的风痛。
徐贵妃是谢濯的养母,当日府中上下斋戒沐浴,着成服为其守孝。
只是,谢濯并未到场。
一连半月,送去东离庙的书信,皆都没有回信。
本来她是不乐意劝他回来,只因长辈薨逝,他再怎么荒唐,理应回一趟家吊唁。
她还没嫁过来时,就听说过那位徐贵妃何其温婉贞静,惟一生无子,便将彼时年幼的大皇子谢濯收为养子,母子二人感情深笃,就连徐贵妃闹了咳嗽,也要进宫衣带不解亲自伺候,可谓是孝子贤孙。
徐贵妃的事没过几日,宫内就传了消息,皇帝陛下也病倒了,终日不理朝政,其病因就连名医也束手无策。
眼下酒肆坊间四下传言,这长宇国要变天了。
变天。
云檀收起琴,随后让如娘帮她收拾衣物。
如娘兴冲冲的帮云檀叠衣拾袄,一边乐呵呵的说:“王妃,你总算是想开了。要我说,咱们趁着这次去找殿下,你也要软一下脾性。女人啊,还是有个孩子为好,有了依靠在王府里才不会被欺负…”
这些话就像是无形的鞭笞,让她烦躁的慌:“如娘,你要再说,我就不去了!”
如娘这才闭上嘴。
她和谢濯夫妻三载,因为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对他实在是没有什么感情,更不要说生下一个子嗣。
但是,有一点如娘说的对,在这乱世之中寻求一安隅,实为上策。
金陵城外,幽静古道上,朱色雕花的马车徐徐而过。
适才刚下了朦胧小雨,路上污泥参水一道车轮碾过,将那污水轧渐开来,落在路旁的野草上。
去往东离庙还有些路程,只是路途险峻,马车还过不了那些崎岖的山路。到半山腰上,就上不去了,只能徒步。
夜色正浓,云檀一行人加上两名拿行李的家丁,也就五人。
东离庙耸立在群山之上,站在庙门口,身后便是整个金陵城的俯瞰图,万家灯火通明,此刻化作点点红光密集分布着。
“何人擅闯!”一个浑厚声调从那朱门传来,紧接着就听到了兵器相互磕碜的清脆声响。
如娘扶着顾云檀徐徐往前探了一步,就看见一队人马各个执刃,目光冷冽地盯着她们。
云檀不紧不慢,目光却落在拨开人马,从中走出来的人。
是常山伯,谢濯的近卫。
“瞎了眼了!这位是曹王正妃,还不快快禀告你家主人,若是晚了时辰,小心你们身上那层皮!”如娘从旁呵斥一句。
常山伯上前,这才看清楚眼前女人的模样,连忙抱拳行李尊了一声王妃。
东离庙。
小雨刚浸润的青石板少许滑,四下虽然黑的厉害,但是大院里却挂起艳丽鲜红的灯笼。
顾云檀刚走到大屋前,那一阵阵喧嚣热闹却已经不绝于耳。
这时,常侍卫终于上前来,支支吾吾一句:“王妃,您夙夜赶至,要不给您辟个厢房,您先歇息?”
顾云檀睨了一眼常侍卫,又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一队看护,一个个心虚的偏头下去,不敢对视。
往深处琢磨一下,云檀也估摸出了一二,她和看护说:“你们在这儿候着,没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主家话,做下人的也不敢不从。
她伸手轻推开那朱色大门,里面的酒香便一股脑地涌了出来。
喧闹声不绝于耳。
五彩绫缎从东边的梁柱上翩翩而落,所到之处,皆都是花瓣雨幕,落在那些盘腿安坐的酒客身上。台上坐着一弹琵琶的歌妓,青葱细指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她虽然出身世家,见惯了各种金银宝物,绫罗绸缎,但远不如今日这般穷奢极欲。就连跟随在她身边的如娘,今日也算是开了眼了。
熟悉的声音自大厅前传来,是谢濯,只见他双颊通红,在一众富家公子的簇拥下,正在吟诗。手里拿着金筷,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玉石碗边。
口中喃喃吟着:“秋兰兮青青,绿叶兮紫茎。”
台上的琵琶女便拨弄两丝弦,为其迎奏。
待吟到:“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
谢濯终于察觉到了半开的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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