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父給他面子,等茶涼的差不多了,抿了口嘗嘗,味道醇厚悠長,跟家裡平時五十多塊錢一斤的茶葉果然不是一個等級。
看得出來用了心思。
喝完茶。
舅舅放下茶杯,猶豫的看他一眼:「老葉,咱爸這個腿,我之前也在網上查了下,說是要做膝關節置換手術。這種手術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我還是想讓爸去省城或者海市那種大城市做。」
葉父點頭:「那就去。這手術一場下來多少錢?」
「醫保報銷,差不多兩萬。」
「兩萬,也不貴,」葉父心裡琢磨著,「真要是去省城,那得提前約號,誰去照顧爸也得安排好。」
舅舅肩負著贍養姥爺的責任,在集鎮上經營修車店。舅媽則在集鎮唯一一所大型市里當導購員,一月兩千,還得照顧上高三的孩子,都走不開。
葉父還在想家裡有誰能有空去幫忙,舅舅便遞來一根煙,肉眼可見的緊張:「我想著知韞不是在海市定居嗎?要是讓爸去海市做手術,是不是能讓知韞幫忙照顧一下……」
「你說什麼?!」
騰的一下,葉父怒瞪起雙眼,一怒之下差點脫口而出「放屁」兩個字!
白朗也是海市人,在海市還有房有車,憑什麼就讓知韞跟嘉嘉去照顧老人!
倆孩子年紀輕輕的,沒被姥爺養過一天,莫名其妙就來替他們大人承擔起贍養更老一輩老人的責任,舅舅是失心瘋了吧?這話也敢說?!
一看他這臉色,舅舅便訕訕的閉了嘴,生怕這文人氣很重的妹夫被自己氣出病來,「行了行了,老葉,你別生氣,我也就是隨口說說……」
「隨口說說?「葉父繃著張臉,額角青筋繃起,一股一股的,臉色非常難看,硬梆梆道:「那你別想了,這事不可能。咱們大人的事兒反倒讓小輩來幫忙,太丟人了,顯得跟多不要臉一樣。」
舅舅被刺了一頓,自知理虧,「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
他這會兒清醒過來,也懊悔地想給自己一巴掌。
剛才那話真不是人說的,嘉嘉那么小,知韞也是忙於工作和生活……哪兒能讓兩個孩子忙這些。
他有心給葉父賠個罪——
「咚咚咚」
卻被忽然響起的敲門聲打斷。
病房內一靜。
葉母跟小姨同時抬頭看過去,房門緊閉,門外隱隱有說話聲。
「這是誰來了?」舅媽緊張的站起身,扯了扯衣服,「要不要我去開門?」
「你去什麼,」葉母趕緊下了陪護床,穿鞋,「我去吧。」
小姨就坐在床邊,臉上笑容根本收斂不住,她起身道:「肯定是瑤瑤跟白朗來了,這倆孩子剛給我打完電話,這個點也該來了。」
單人病房的布局四四方方,門口凸出來一塊,是衛生間。兩張病床跟衛生間平行,看不見房門。
倒是葉父跟舅舅站在床尾的窗戶邊,一扭頭,便能看見門口。
小姨獨自一人去開了門,門外站著的果然是徐芝瑤和白朗。
「哎呦!」屋內幾人只聽見她熱情洋溢、眉開眼笑的招呼聲:「瑤瑤!小朗,可算是等到你們來了,怎麼這么半天呢?剛才不是打電話說早就到了嗎?」
她話音落下,屋內眾人也都看見了走進來的兩個年輕人。
徐芝瑤一身呢子大褂加連衣裙,妝容精緻,手裡提著一箱牛奶。
身邊的白朗相貌堂堂,精神奕奕,他個頭應該也有一米八了,手裡拎著一箱酒,第一次見這邊的親戚,表現的莫名有幾分僵硬和不自在……目光總往身後掃去。
「大姨,舅媽。」徐芝瑤跟屋內幾位長輩打了招呼,神情自若,說道:「說來也巧,我們路上碰見嘉嘉他們了,乾脆就一塊來了。」
她說完自然的轉過身,看向門外,隨著她的動作,眾人這才發現後面還有兩個人。
小姨就愣在門口,一隻手還扶著門,保持著開門的動作,半天才找回聲音。
「這是嘉嘉和……知、知韞嗎?」
「嘉嘉?」坐在床邊沒動的葉母站了起來。
徐芝瑤跟白朗堵在不大的門口,這讓她隱隱只看見了兩道影子,聽了小姨的話才知道是葉嘉跟沈知韞也來了,「這麼巧?你們一塊來的?」
徐芝瑤和白朗堵在門口的必經之路上,兩人往旁邊退了退,一個撂牛奶、一個撂酒。一箱茅台酒價值不菲,舅舅本還想去看沈知韞,這下見狀,忙走上前幫忙。
「小白是吧?」他笑著,幫著白朗扶了下酒箱,「怎麼買這麼貴的東西過來?」
「不貴,這酒在我那放著也是放著,不如帶過來了。」白朗也笑,他剛從徐芝瑤那認識到這個是親舅舅,這會兒雖然還沒回過神,但已經開始交際。
姥爺生著病,這箱酒其實帶來的不是時候,不過沒有任何人會嫌禮物燙手,何況禮是茅台了。
跟白朗把酒放好,門外又走來兩個人。
舅舅被白朗一番話說的心情舒暢,一抬頭,先看見的是葉嘉,葉嘉手裡也拎著箱牛奶,正跟葉母說話,詢問姥爺的病情。
不過最讓屋內眾人在意的,還是他身後那道影子——
陌生男人踱步走進屋內,一身簡約寬鬆的休閒裝,氣勢沉穩、從容,風度翩翩。
他身量過於高大,掀起眼皮,眉眼線條走勢凌厲,一舉一動都充滿距離感。一進屋,無形的氣場便以他為中心,四下散開,莫名便讓人噤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