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遵命。”
婉儿行了一礼,看着洛希落寞的身影远远离去,这是第一次,洛希不再是那个活泼朝气的人,她像是刚刚打赢了的山猫,遍体鳞伤,正寻找着回到山洞中舔舐伤口。
洛希路过那一片莲花湖时,隔着老远的亭子,传来小戏子唱着欢快的小曲儿,反而让她更加厌恶,加快脚步赶紧离开了去。
她在竹园坐了一整个下午。
两片茂密的竹林,将她清瘦的身姿深深掩盖其中,万物寂静生长,连一阵风都没有吹过,洛希一句话都没有说,盯着黄褐色的竹子,守门的两个婆子都探了七八次头,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妃是不是看着了魔?
“王妃,竹林阴冷,日头晒不进来便会使人寒了心,容易生病。”良玉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洛希面前,捧着一张柔软无比的杭缎袄子,低声道,“这是从前太后赏赐下来的东西,王妃穿上,便不会觉得那么冷了。”
洛希忽然暗笑起来,“你何必要在意我呢,去在意你家王爷不是更好吗?”
良玉一惊,急忙跪了下来,身后,重重叠叠、莽莽苍苍的竹林,就像是无声的守卫者,将两人都团团围住,甚至不留出口。
“良玉,你觉得我喜欢王爷吗?”她忽然黯然的开了口,望着林间零零散散的光,抬起头想要延伸天际之上,叹气道,“我在这里坐了一个下午,一点头绪都没有呢。”
“王妃,你明明那么喜欢王爷,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一段话。”良玉默默的揪紧了放在长袄,掩盖过去自己对千昕鹤的爱意,“王爷对王妃也是情真意切,彼此相敬如宾,或是有一些什么误会,过些日子就和解了……”
这话里平淡,却有着寻常夫妻之间的道理,闹过去一场,日子仍旧是要过下去。
可这一道伤痕,却真真实实的生在就彼此之间,洛希扭头望着良玉那张淡白的脸庞,望的出神,“良玉姑娘,你与王爷可曾有吵过架,可曾没有理会过对方……?”
“良玉是奴才,怎敢与主子争执,自然从来未有过这样的事情。”良玉把头垂的更加低,低到已经看不见她脸上是各种表情。
竹林萧萧风声,过后,沉寂了好一会儿,洛希轻轻道,“良玉姑娘,你总能知王爷心中所想,替他分忧,而我却永远只会惹他恼火,有时候,我也对此十分吃醋……倘若那一天你分走了他,我或许也心甘情愿。”
良玉一时乱神,她看着洛希,看着她眼神幽深,似乎陷入了许多往事回忆之中。
“我昨夜,动情了。”
洛希静静的闭上眼睛,回忆起那人的一句话,他说,小希儿长大了,那时她的心会剧烈的颤抖,回忆似水年华,如梦初醒,在那个人的怀抱之中,会闻到山茶花的香气。
良玉将长袄攥的更紧了。
“良玉,我该怎么办,我好害怕,害怕我不再喜欢王爷了……”她淡淡的口吻诉说心中之事,像是问良玉,又像是在问自己。
洛希看向了面前人,那张淡白的小脸有些粉嫩的晕红,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她长叹一句,或许自己对着良玉说了一通她听不明白的事情,导致她也变得苦恼起来了。
这件事或许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困在了竹林之中,正在漫无目的的寻找答案。
这一夜的晚膳。
如意料之中。
洛希独自用膳,他似乎是故意不来见她,等了好久,连菜都变凉了,她默默的扒饭,咀嚼,吞咽,完成一系列生硬动作。
“王妃,王爷说他最近公务繁忙,会歇在书房那边,请你不用等他。”门房里的小厮来传话,行了一礼,又迅离开花厅外。
她起初并不在意,只是晚膳后,屋子里点上蜡烛,独她一人,便索然无趣。
水月进府述命,闫楼的生意很好,小报的宣传更加是锦上添花,洛希都只是左耳朵听,右耳朵出,只顾着点头,她看着账本上的流水收入,却感觉不到什么快乐而言。
“宋大人被释放回府了。”
也不知道是谁说的一句话,洛希一回神,就看见藕花拿出一份药单,递给了她,“他在狱中饱受折磨,什么话没有说,后来刑部的人命令大理寺放人,他的管家来惠民局买药,买的都是治皮肉苦伤的药……”
“大抵是天子的意思,定然要放人的,何况杜浔之前所犯罪证确凿,他还参与当地的囤积粮食,哄抬物价,已然是死罪一条。”银柳补充说道,她那日也参与了暗杀行动。
“这种事情你们知道便可,何必来告诉我,今日不是在讲闫楼的生意么?”
洛希瞥了一眼围坐桌边的几个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消息,居然都关心起宋延皓的情况,这让她心头恼火,不想继续听下去。
“那夜姑娘忽然昏了过去,可我还记得清楚,姑娘在梦里说过一句,想要回到扬州去,回到乡下,回到那些快乐的日子……”银柳一脸疑惑,她还以为洛希是还对宋延皓尚有温存,不然怎么会和宋延皓如此亲密。
洛希欲言又止,干脆头一扭,直接下逐客令,“行行行,今日就到这里了,都回去吧,没有什么事情,不要进王府来……”
水月和银柳面面相窥,不知道洛希为何恼火这一件事,也不得不从命迅离开。
这屋子又安静了。
洛希觉得自己的脑袋仿佛在着火,烧的直冒青烟,她会主动对千昕鹤说出那样坚定维护宋延皓的话,却偏偏在自己的下属恭维宋延皓时感觉到浑身不舒服,她难不成真的是个渣女,试图一只脚踏两条船……?
“不会的不会的,我怎么可能是这种人呢…”她连忙自我否定,心中不断安慰自己,“我是喜欢王爷的,我怎么可能吃回头草,我怎么可能对宋延皓重新有了感情……”
话这样一讲,洛希会忽然觉身心舒畅,仿佛自己的大脑也很认同这句话。
那蜡烛的火苗一直窜动,被风吹的摇摇曳曳,如今初春,夜里寒风多,也不知道千昕鹤的书房里是否把窗台禁闭,是否会冻着人,洛希越想就越担忧,忽然婉儿就进来了,“王妃,夜里风冷,我来替你掩窗。”
“婉儿姐姐。”
洛希心一急,连忙拉住了她的手,“你替我做件事,去看看书房,是否关好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