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是規規矩矩地躺在旁邊,而不是坐在自己小腹上,目的明確地問:「你想睡我嗎?」
「現在更像是你想睡我。」6端寧冷靜地說。
他抓住慕越往下遊走的手指,有些無奈地問他,「你酒醒了沒有?等明天睡醒,不怕想起來會尷尬到哭嗎?」
「醒了,」慕越說,「我早就醒了。」
他睡衣的扣子不知道是蹭開的還是他自己扯開的,雪白的皮膚暴露在6端寧眼底,他卻全無知覺,將6端寧的手帶到臉頰旁蹭了蹭,堂而皇之地引誘他,「你不是說愛我嗎?那就來睡我,然後我們永遠在一起,好嗎?」
他應該很不擅長勾引人,既沒有那些曖昧又隱晦的暗示,說的話還笨拙直接,將自己的意圖暴露得一覽無餘。
但6端寧很輕易地就心動了,這和慕越說什麼做什麼毫無關係,只要他對自己說一句「我們永遠在一起」,6端寧就會心動。
他或許會為這句話心動一萬次。
可是仍然有哪裡不對,他望著慕越瑩亮的瞳孔,想起幾個小時前那雙黯淡到想哭的眼睛。
為什麼只有吃他才能把他留下來?為什麼永遠在一起的前提是——你想睡我嗎?
6端寧安靜了片刻,慢慢地抽回手,將最開始那個無聊的問題拿到了現在。
他問:「越越,我是誰?」
回答他的是慕越沉默的呼吸聲。
已經是深秋,夜裡的空氣很涼,剛才頭腦發熱的混亂過去之後,6端寧的思緒緩緩清醒。
越是清醒,他就越不知道該拿慕越怎麼辦。6端寧很少恨誰,恨這種情緒讓人無用又軟弱,是他不需要的東西,可此刻卻真真切切地痛恨著一個人,恨那個把他最珍視的人變成現在這副懵懂又脆弱的模樣的人。
他坐起身,揉了揉慕越的頭髮,輕聲說:「想不起來就不想了,先睡覺吧,不然你明天起來會頭痛。」
慕越搖頭:「我睡不著。」
6端寧耐心地問:「那怎麼辦,想喝牛奶嗎?我去給你煮一點?」
慕越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慢慢爬過來,抱住他,身體像柔軟的貓一樣嵌到他懷裡,坐在他的大腿上。
6端寧扶著他的脊背,縱容地接受他湊過來,舔吻自己的唇瓣。
室內的氣氛變得旖旎而溫情,直到一隻手伸下去,沒輕沒重地按在他睡褲中間凸起的地方,6端寧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猝然扣住慕越的手腕。
慕越遲鈍地眨了眨眼睛,提醒他說:「你硬了。」
6端寧沒有說話。
慕越又問,「要我幫你嗎?」
6端寧眉心重重一跳,語氣控制不住地變得生硬:「用不著。」
慕越歪過腦袋,端詳著6端寧此刻的表情,往前湊了一點,小聲叫他:「小鹿,我——」
「你閉嘴。」6端寧沒忍住凶了他一句。
慕越一愣,扁了扁嘴,扯著自己的左手讓6端寧鬆開他,然後默默地退回去,從他大腿上下來,坐到旁邊抱著膝蓋不再煩他。
他沒有再折磨6端寧了,可是慕越不說話之後,6端寧只覺得更加煩躁。某個地方的存在感變得難以忽視,他的額頭很快沁出一層細汗,將黑髮浸濕成一綹一綹的。
「慕越。」6端寧終於沒忍住問他,「你到底醒沒醒?能分清楚我是誰嗎?」
安靜少頃之後,慕越的聲音從他交疊的臂彎間傳過來,有些悶,聲線卻是清晰的,仿佛已經脫離了方才那種朦朧的狀態。
他說:「能啊。」
6端寧分辨謊言是不費力的,他自己就是個演員,最清楚人在非自然狀態下細微的異常。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關心則亂,他總是分不清慕越的話是真是假,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的一言一行影響擺布。
他又問了一遍:「我是誰?」
這回慕越回答了,不過是用帶有一點怨氣的口吻回答的:「你剛剛凶我,我不想說了。」
這句有些孩子氣的話如同一簇火苗,輕易點燃了6端寧的壓抑至今的怒氣。
「你覺得我有哪裡變得讓你不理解、讓你感覺我們生疏了你可以和我說啊,是我不願意為你改嗎?你喜歡什麼樣我就可以為了你變成什麼樣,因為這些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根本無所謂,你明白嗎?」
「慕越,我和你認識的那些人不一樣,我說我喜歡你是沒有條件的,從第一眼見到你開始,我們就已經是家人了,你不需要為了我做任何事,不需要委曲求全為我付出什麼,我只要你存在,陪在我身邊,這對我而言就已經足夠了。你聽得懂嗎?」
那雙對任何事物都顯得興致缺缺的眼睛在此刻格外明亮,像是一團安靜燃燒在冰川中的火。
他是生活在另一個世界的小鹿,擁有最優越的生活和最純淨的眼神,他理所當然地可以得到所有人的愛,甚至不需要為此低一下頭。
慕越從未想過,會在銀幕之外的地方看到他的痛苦——真真切切地為自己而痛苦。
他用那雙痛苦的眼睛注視著自己,「我不是齊臨,我不會傷害你只會愛你,你能不能不要再像對待他一樣對待我了?」
「可是6端寧,」慕越輕聲說,「我從來沒有這樣對待過齊臨。」
第76章
6端寧對這句話似乎沒有多大的觸動,他只激動一瞬,隨後就像落入湖底的石塊一樣歸於沉寂,所有的情緒徹底隱沒在沉鬱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