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琼琚被赶下山门救火的人群扰醒,护着皑皑听从薛真人的安排,同其他人转移往第九峰。然而纵是夜风呼啸,干戈四起,隔着漫天火光,泱泱人群,她还是隐约看见被兵甲护着,越过阵法上山而来的谢琼瑛。
火势太大,似在他身后吞噬万物。
她将贺兰泽的话记起了一半,说是前头七月他们姐弟争吵自个才伤成这般,眼下她怒从心起,倒也不是欲要责备他旧事,只是惊诧这人怎会有如此行径。
这得呵止住才行。
谢琼琚觉得,他简直反天了。
然而,她才甩开侍者搀扶的手,踏出一步,只觉脑海中亦是一片火光腾起,她的阿弟就在火中央。心里有个声音说,烧死他,烧死他
他该死
烧死他
本就是漆黑的夜路,她的眼前彻底不见光亮。
只有气血在翻涌,腥涩在弥漫,一口血从激荡的心绪中喷出,彻底散了意识。
贺兰泽在四日后回来此间,看见的便是红鹿山半山灰烬,草木尽屠;还有他的妻子昏迷于榻的模样。倒也不是睡得十分安静。
她紧闭着双眼,时不时就吐出一口血来。
薛真人与他道完原委,从他手中接过芝蜂草,以一个医者的身份建
议,“相比尊夫人根基毁尽,气血亦即将熬干,您从寒潭染的寒气,伤得肺腑,若用此药,都能痊愈。
形容狼狈的男人微移了目光,缓缓落在对方身上,依旧是温声浅语,“是您让我去寻给我夫人的,这药是她的。”
医者长叹,“夫人此状,老朽一成把握都没有。
“那还是有希望的,她有气息的。您看,她的身体还有血。”贺兰泽看着榻上人又一次吐出的鲜血。
薛真人无奈将原话告知,“四日间有一刻清醒,这是夫人的意思。”
她原话,你能回来,她就很高兴。是她没出息,等不动了。
“病中人缪话,她说的不算。”贺兰泽神色平静,只忍不住咳了两声,只从薛真人手中拿过草药,“真人若不愿施救,在下不勉强。只是这草药是在下的,在下自个处理。”说着,便手中施力,欲要折断揉碎。
薛真人一把夺过,摇头叹息。
只吩咐童子给贺兰泽开一贴驱寒的汤药。
按方配药,分了七次,每隔一日给她喂下。
都是皑皑和医官侍奉的谢琼琚。
自小生杀、不信神佛的男人在佛前折腰,低头叩。点长明灯千盏,与香火不绝。
日升月落,药一盏盏喂下,喂多少她吐多少。
第七日,连着出家的僧人都劝,施主何必与鬼神相争,逆天命,倒生死而行。他抬眸看对方,亦是受了她嘱托的人,欲将完好性命保全于他。
僧人不打妄语,持佛珠道,且不论尊夫人所托,施主当记得您当日临去前,其实已经看到了天命。他双手摊开,是两枚篓杯。
贺兰泽看向篓杯。
上元夜,谢琼琚入睡后,他曾在这里起卦,原是为了祈福。
却不想九卦尽,都不得圣篓。来回往赴皆是笑篓,哭篓,立篓,所求神明皆不应,卦卦不得生。
这会他重新接来篓杯,握在掌心。
“施主还是顺应天命的好。”僧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贺兰泽起身,不看僧佛面,只一手倾斜,由篓杯落地,皂靴踩碎。
“大师亦当记得,那日离去,我又是如何说的。
卦卦不得生,吾命换吾妻。
这是第七日,三盏药尽,所有得了谢琼琚嘱托的人再三劝他无果后,只得遵他之意,继续熬药送来。
他坐在她榻前,忍过肺腑里阴寒绞痛,撑住颤的手,小心翼翼一点一滴喂给她,“天没收我,我回来了,你也该醒了。”皑皑守在一旁,看一身伤痕的父亲,又看昏迷不醒的母亲,轻声道,“无论他如何,是否伤病残缺,我永远都爱他。”贺兰泽喂药的手顿了顿,回眸看女儿。
皑皑声音越低柔,“阿母让我转给你的话。”
“你阿母就这句说的是人话。”贺兰泽嘴角噙起笑,转身继续喂她,“谢五姑娘,那你快些醒来,好好爱我。”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