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院长就叹了一口气:“江渔每天回来衣服都是脏兮兮的,头也是,我问她,她也什么都不说。”
朝夕忍住心里的异样,问道:“她有个妹妹,是?”
“也是一个生下来没几天就被父母抛弃的小姑娘,叫江烟。可能是身世相同吧,江渔对她特别好,有好吃的都让给她,把她当作亲生妹妹一样疼。”院长说到这里,突然陷入了沉默中,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语气里满是无奈与惆怅,“可是在这里的人,哪里有什么亲情可言,他们就是被所谓的亲情……选择的。”
她没说放弃,而是用了选择这个词。
很快,江烟就出来了。
江渔把蛋糕拆出来,给了江烟一块,剩下的都分给了其他小孩。
江烟吃着蛋糕,幸福的笑着,她的嘴角还沾着奶油,声音很甜:“姐姐,原来蛋糕是这种味道的啊,好好吃啊。”
朝夕的眼里一热。
她别过头去。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世界上有人是这样活着的。
她在江渔面前蹲下身,“你想跟我走吗?”
江渔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吗?”
她的眼里有着这个年龄段小孩不该有的胆怯和卑微,连一句话都犹豫纠结再三,谨慎又局促,声音也唯唯诺诺的。
朝夕心疼不已,却还维持着笑意:“可以,只不过我需要办一些手续,这样,最多一个礼拜,你等我一个礼拜,我就来带你走。”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江渔。”她在朝夕的手上一笔一画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朝夕看到她眼里的欲言又止,“你妹妹叫什么?”
江渔说:“她叫江烟。”
“好。”
她们的对话,在场不少人都听到,也有年纪比江渔大的,那个人叫江枫,她的成绩很好,在学校位列前茅,五官清秀,也很懂事,也有不少人说要领养她,可是他们说完领养她,却又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放弃了。
在这里的人似乎都是这样的,被放弃之后,便会遭到无数次的放弃。
有的人失望,有的人仍怀揣着一丝希望。
江枫打击她:“她不过是骗你的,你看她才几岁,哪里可以把你和江烟领养走?她连领养的基本条件都达不到。”
“还有,你看看你自己什么样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成绩又是班里倒数的吧?”
“江渔,你放弃吧。”
“像我们这样的人,只能这样活着。”
像蝼蚁一般,在见不着光的地方活着。
江渔原本还挺自信的,但江枫说的话,把她拉回现实。
是啊,像她这样的人,就只能这样活着。
可是第二天。
朝夕就来了。
她的身边有院长站着,也有两个陌生人,四个人似乎在谈些什么,院长笑的很开心,他们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江渔。
院长叫她:“江渔,快过来。”
江渔迟疑着不敢动,她很怕走过去,那个很漂亮,几乎是她见
过最漂亮的姐姐,会对她说,“不好意思,我不能带你走。”
她不想过去。
她不想亲手粉碎这份美好。
见她不过来,朝夕主动走了过来,她在江渔面前站定,然后,对她伸出手。
江渔还记得,那晚的阳光有多耀眼。
朝夕的眼里像是含了无尽碎光般,她对着江渔笑:“我来带你回家了。”
江渔的噩梦。
是在那天终结的。
只是后来虽然逃离了那些流言蜚语和漫无边际的嘲笑,但她仍旧无法从阴影里走出来。在学校的时候,她仍旧怕别人看她的目光,不管是恶意还是好意的。
她不敢言。
怕别人笑她的普通话不标准。
她吃饭永远是吃的最快的,因为怕在她不注意的时候,会有人突然把剩饭剩菜倒在她的餐盘里。
那些曾经不堪的过往,始终如噩梦般萦绕着她,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地翻涌,是她这一生都无法逃脱的禁锢。
朝夕曾问过她。
她摇了摇头,一副并不太想说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