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中的茗城斜靠在桌边,蜷缩着整个身躯,虚脱之痛如无数只虫蚁,快啃咬着全身血肉。视野中,是一片昏暗飞旋,令头上重如千斤,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桌上的天玺微光渐息,屋内仍是一片静。
她快喘息良久,才慢慢松口气,颤抖着手指倒茶,手腕上是被自己掐过的淤青。待茶水缓缓滋润过干涸的唇舌,她稍微恢复了些精神,回身看榻上的人。
胤昭气息平顺,面色红润,微露的胸膛上,伤口已然愈合,只是他此刻睡得很沉,仍未有要醒来的迹象。
房外噔噔噔地传来急促敲门声,茗城谨慎地抓起天玺,拖着虚浮沉重的脚步凑到门口,低声问:“谁?”
门外人只简单说了句:“楼下有人找,事关田氏。”便闪去了身影。
茗城又是一阵眩晕,手臂无力撑到门上,思绪在混乱的脑海中转了几转,深吸两口气,匆忙开门而去。
司禄见她踉跄下楼,又形色匆忙,正要上前搀扶询问,却见她抬手一拦,摇了摇头。
门外,一个家仆扮相的小伙子,呆愣愣地看着她走近,快俯了俯身。
“是你找我?”茗城开合着苍白的嘴唇,低声问。
“姑娘,田氏方才跑去赵府大闹……她得知府中近来生之事,说要为自己讨要公道,还拿那溺死的女婴作为要挟,要求老爷偿命!现下……现下恐怕是已经打成一团了!”
茗城先是一慌,快思考。
“姑娘,我们赵府知道是您这段时日一直陪着田氏,她最听您的话。赵府已然出了这么多大事,她若再这么闹下去,对谁都不好……您……赶紧去看看、去劝劝吧!”
在家仆的催促下,茗城混乱的思绪骤停住,她向司禄投去个谨慎的眼色后,跟着家仆的脚步奔了出去。
茗城随家仆七扭八拐地走过几个街角,这一片本该人来人往之处,此刻却异常安静。在她意识到事态不妙时,那家仆竟凌空一跃,跳到一侧围墙上,头顶当即落下一面白色蛛网,触及肌肤时,灼如火烧。
流霜?
她再抬头时,视线再次模糊,欲纵出天玺化剑破局,却只觉周身乏力,意识涣散,最终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而此时客栈中的胤昭,扯了扯眉头,慢慢抬手敲击几下额头,猛睁开了眼,现自己正安然无恙地躺在床榻上。
他挺身坐起,屋内与往常无异。而自己的身上,全无任何伤痛,甚至是多日前的那处剑伤,也早已恢复。
他心头一紧。
昏倒前,他只是想靠那个信念再见见她,却不想,自己的出现,竟是为她带来了危机。
看着被动过的茶杯,剩余的那半杯茶水,令他悸惧不安。
……
茗城觉得身上有些冷,仿佛整个身体都泡在冰水中。
她原以为整个五界应数瑶池北山那处才是极寒,可如今身上止不住的寒颤,却让她觉得这里冷过那里千倍万倍。
在她感到身体中仅有的一丝温热,也开始向外流淌时,缓缓睁开双眸,面前模糊的景象似曾相识。她想揉揉眼再看得清楚些,却现自己的双手已被绑住,身上无数道树藤般的仙索将她死死捆在柱子上,动弹不得。
她再次向前望,不远处有一红一白两个修长身影在晃动,似乎正有所争辩。片刻之后,头顶忽然亮起一团刺目紫光。
她想抬头去看看那光亮从何而来,又所为何物,意识却再次生变化。
这一次,她站在一座木制高台上,面前围着许多稻草,再向外是密密麻麻乱动的人头。
“妖女!”台下有几人高声呼号,“就是她一直在蛊惑田氏!”
“杀了她!杀了她!”其他人跟着附和。
“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赵老板自人群中走出,大仇得报般地看了一眼祭台中央意识混乱的茗城,转身向其他数十人安抚。
“此妖女非比寻常,普通的火烧不死她。所幸上天怜悯,派圣女将此圣器交给我,让我替天行道,也为之前无辜丧命的百姓讨回公道!”
“圣女乃是天神降世啊!”几个拎着锄头的村民向天拱手一拜。
赵老板随即一副大义凛然之相走近稻草,将手中那赤色锦盒放向稻草,又在锦盒打开落下之际快后退。
锦盒落定,赤色的火焰刹那生起参天血浪,将晚霞映得尤为腥红可怖。
炙热的火气灼得人们不得不迅后退,战战兢兢望向祭台中央悄无声息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