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会典》规定四品以上的文官和三品以上的武官列宴。
一般能做到这个品阶的官,不论文武,多少都有点年岁。
不过这人吧,上了年岁的和上了年岁的并不一样。比如武官,五六十岁了还能骑马打仗,参加这朝会御宴就跟在战场埋伏了半天类似,不算个事。
反观同年龄段的文官,则因为日常案牍劳形,不注重腰腹部肌肉的锻炼,似今儿不过多磕了几个头,就腰酸背痛,吃不消了。
所以这御宴一散,最先步出宫来的便都是武官,打头的正是信国公文望。
谢子安的爵位原就是信国公保举,谢尚不止认识信国公,且还登门喝过酒。现在照面,必是得打招呼。
看信国公身边还有不少人,且都穿着弘德帝蒙恩特赐的蟒服,谢尚度其职勋不低,便站在原地没动,只冲文望作了个揖。
信国公文望早想把谢尚收归麾下。无奈谢尚入仕便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连中六元,名满天下,前途无量。
这种情况下,文望明白:若无极大利益,谢尚一准不愿意文臣转武官。
所以他想做成这件事的难点就在谢尚主动愿意。
可怎么让谢尚愿意呢?文望思索良久,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让谢尚觉得做武官比做文臣好。
做武官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当然是世袭封爵了。
于是文望就冒着杀头危险(大雾)给谢家父子保举了一个诚意伯,可谓诚意满满。
自腊月二十九得了千里眼后,文望这挖人的心就更热切了。
现看到谢尚跟他致意,文望立便走了过来,笑问道:“大尚,你怎么在这儿?”
转想起后面的谢子安和谢知道,文望又自答自问道:“你是来接你爷和你爹的吧?”
“那得等一会,都还在后面!”
谢尚闻言赶紧道谢:“多谢国公爷告知!”
想想谢尚又给信国公正式拜年道:“晚生谢尚贺国公爷正旦大吉,万事如意!”
老子云:兵者,不祥之器。似信国公掌天下军事,给他贺年,不宜太喜庆。只心意到了就好。
“好!万事如意!”文望抬手拍拍谢尚的肩膀,亲热笑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后儿你同你爷跟你爹到我府上来,咱们再好好说话!”
初三去信国公府拜年是早就商定好的,谢尚闻言必然答应了个是。
丢下话,文望便和其他几位国公一道走了,谢尚拱手相送,心里则想着久闻武将力大,果然名不虚传。刚信国公随手拍他肩的这一掌好悬没把他给拍趴下,幸而他一直跑圈,腿上有劲,不然今儿可是要丢大脸了。
宫门外等看热闹的人可不知道他们刚刚错过了一场大笑话。当下他们都看着谢尚和信国公好奇:不是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吗?
谢尚一个清贵翰林什么时候和信国公有了私交?
且看起来还不错?
是因为马掌吗?
这交情建立若是谢子安封伯后倒也罢了,但若之前,那瞒得可够紧的!
御史台真是一点风声都没有?还是弹劾折子被陛下给留中了?
……
直等武官散尽,谢知道、谢子安才同了衍圣公和六位阁臣、周文方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谢尚看他爷谢知道脸色如常,不显疲惫,他爹也是神情淡定,安车当步,自是欢喜。
不过看有衍圣公等人在,谢尚便跟对先前信国公一样并也不上前,只在路边垂首侍立。
反是衍圣公从谢尚的样貌穿着上度出谢尚身份,问谢子安:“那便是令郎?”
谢子安点头称是,转脸冲谢尚喝道:“还不过来见礼?”
如此谢尚方走上前,从容拜见:“学生谢尚拜见衍圣公!”
衍圣公点点头,和谢子安夸赞道:“世子一表人才!”
谢子安谦虚:“犬子粗鄙,不敢当衍圣公谬赞!”
既然见了衍圣公,必是也要将一起来的六位阁老见一遍。
如此一群人便在宫门外,众目睽睽之下你来我往地套路了会儿诸如“虎父无犬子”,“哪里哪里”,“雏凤清于老凤声”,“承蒙错爱”之类才散。
看谢尚同谢知道、谢子安就这样走了。宫门外的围观管家不免大失所望——似谢子安以文封爵这么大一件事,谢尚真不喊两嗓子?
这谢尚怎么就突然转性,谦虚起来了?
这是怎么说的?
想当初他爹谢子安为给他挣“连中六元”、“古今考场第一人”的名头可是考据了古往今来几百个状元的科举名次,让人担到御史台的古籍足有一牛车(汗牛充栋的大雾啊)。
考据——对了,管家们终于想起,谢子安这个“本朝第一以文封爵”的名号压根不需要考据,不觉哎了一声,这本就是众所皆知的事,刚是他们想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