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他不是旁观,没人能想象几分钟前,他把宋正南揍得生不如死。
陆尽燃直视着黑洞洞的镜头,眼睛有如深湖,慢声说:“我能想到的,最龌龊卑劣的事,就是以男女关系当脏水,反复污名化一个优秀干净,光芒万丈的女孩子,试图把她拖进深渊。”
“不是因为盛檀做导演哪里不好,相反,是她太好,无可攻击,所以性别成了她的缺点,被造谣是她要忍受的日常,”他目光极静,是冰冻的漫漫长河,“但事实是,我们盛老师,一尘不染,无与伦比。”
这段简短采访出乎所有媒体的意料,就当着现场这么多人和无数镜头,他不卑不亢,也不曾避嫌遮掩,坦荡而坚决。
江奕当场眼里冒了泪花,盛檀愣了几秒,忽然转过身,遮住自己的表情。
警察很快赶到,把宋正南夫妇都控制住,经过现场几轮讯问以及证据整合,事情来龙去脉也清清楚楚,宋正南最开始求盛檀给他角色,就是收了钱故意的,他过气后根本无心拍戏,只想赚快钱,他听人命令,提前一晚到了剧组,当夜就找到机会,开始偷衣服弄假床照,准备闹大拿钱,让盛檀名声扫地。
跟他对接的人警方也找到了,但显然只是中间一环而已,再往上查不下去。
盛檀知道,也不需要查,以闻祁的级别,不可能随便把自己暴露。
宋正南被警察拖走的时候,保安带来的那只小白猫不甘示弱,从他怀里跳下去,又大叫着冲上前,张口恶狠狠咬住他脚腕,保安一着急,慌忙喊它:“谭谭,回来!别影响警察叔叔办案!”
警察是没被影响,但留下的剧组都傻了,齐刷刷瞅着那只摇摇晃晃的傲娇小白猫。
檀檀?!
怪不得这么可爱的小东西,保安连露都不敢露,从没带出来过,敢情是跟
()导演撞名了。
保安紧张得连连摆手,跟盛檀解释:“抱歉啊导演,冒犯你了,我姓谭,这小猫是我女儿养的,给它从小就起名叫谭谭,她寒假跟她妈出去玩了,我就把猫带身边,没想到它名字……”
盛檀唇线牵了一下:“没事,它很好,还会咬坏人,让它随便在剧组玩吧,不用关着。”
谭谭得了大赦,耀武扬威满屋跑,它还小,仰着脑袋观察每个人,最后贴到陆尽燃脚边,撒娇地叫。
保安不好意思说:“它颜控,就喜欢好看的哥哥。”
江奕余怒未消,被小动物抚慰了一点心情:“这小猫太精,不过咱这剧组,能被它当哥哥的也就燃燃一个,别的都算叔叔了。”
他说着,马不停蹄出去联系赵挺这个角色的备用演员,今天之内就得把人定下,耽误不起。
他走到陆尽燃身边,竖起拇指,压低声说:“燃燃,打得太帅了,今天多亏你,还有,你盛老师刚才转过身的时候,眼角红了。”
陆尽燃没说话,也没有看盛檀,他安静地走出片场,进了隔壁的一间空教室,虚掩上门,随便在窗边挑了张桌子坐上去,面对着窗口,笔挺脊背不堪难过地微微折下去。
盛檀解决完外面的事,避开别人推开这间教室门的时候,就看到这幅情景。
少年松松垮垮穿着破旧校服,低着头坐在冬天缺少温度的日光里,身形修长清瘦,冷白色手背上打过人的红痕还没消,侧脸清孤又隐忍,睫毛垂着,光影闪闪,有泪一样。
她屏息,放轻脚步过去,身体不用特意控制也是软的,倾身从背后抱住他,下巴轻轻垫在他肩上,声音掺着哑意:“昨天晚上……我不知道手机关机了,不是故意不理你。”
“手伤哪了,”她伸到前面,摸上他冰凉的指节,“严重吗。”
盛檀温绵地拥上来,陆尽燃全身的肌理都在抽紧坚硬,眼里半遮的光被她轻易打碎,他的毒酒又回来了,他等到了能续命的那口解药。
他低声问:“你怎么不回答我最后一条微信,你后悔了吗。”
盛檀手臂收得更用力,胸骨紧紧压在他背上,里面跳动的心脏节奏错乱,她理不清,也不想理,咬了下他颈侧说:“刚恋爱才几天,后悔什么。”
陆尽燃不回头,手指按着桌角,指腹发白,嗓子又沙又磁:“你说跟任何演员都没有额外关系,那我呢。”
“你?唯一一个,目前的地下男友,现在不能见光的恋人,暂时要偷着才能亲热的伴侣,”盛檀笑了声,专会戳心,“怎么,不愿意了吗。”
男友,恋人,伴侣,每一个都是让他赴汤蹈火的身份,也每一个都被她加了限定的前缀。
看似是许诺给他未来,等以后,就能变成正牌男友,公开的恋人,一生伴侣,可他知道,那些词代表的,是她心里必定的分开。
陆尽燃眼睫覆下,压住里面的烫,哑声说:“我愿意。”
那你愿不愿意,试着每天爱我一点,等到了你计
划结束的那天,能留给我一线生机。
盛檀只是一两天没离陆尽燃这么近,就好像身体都酥掉了,融在他身上的气息里,嘴唇干涩,舌尖热得发痒,被这幅优越身体吸引着,自动开始不满足。
想做更多。
她脸颊贴着他,问:“你是会打架的吗,那会儿全组都被你吓住了。”
“我不会,你知道我多听话,”
陆尽燃矢口否认,“是苏白会,我带入他了。”
盛檀没有纠结于此,她今天有太多话要问他,根本无瑕太过迟疑某一个:“你就没怀疑过吗,网上那么多关于我的传言,你真的一个也不信?”
陆尽燃一秒都没有迟疑:“不信,你最干净,你只想纯粹的拍好电影,没人能玷污你的镜头,如果有人说你脏,那就是这个世界太脏了。”
盛檀本能地揪紧陆尽燃衣服,一动不动伏在他背上很轻地喘,有细细密密的箭,说不清从哪里射出,迅猛穿进她的肋骨,扎到自己也看不到的深处。
那会儿背着人红了眼角的酸涩,毫无预兆回到她身体,闷在鼻腔里。
她做导演,就是要拍故事,塑造无数人的人生,用来拉着自己跳出这个并无留恋的世界,当初她上学,第一个买到的手持摄像机,是用陆尽燃给她的家教钱,她兜兜转转去外面拍了很多风景,其实镜头里拍到的第一个人,也是那年穿着高中校服的陆尽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