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蔽雙眼的是以黑夜為喻象的狀態,」柏溫道,「正是如此,才不能使人看見更多。」
「親愛的,幸福千篇一律,苦難千奇百怪。」
「人在飢餓時不會思考更多,酒足飯飽時才閒於遐想。」
「你說得對,但別忘記苦難感同身受,美滿高高在上。」
柏溫並不被他所說服,伊塔洛斯也沒有這樣的打算。他僅僅只是教導他,卻不過多干預他的行為與想法。
不論柏溫說出什麼,總能在他的老師那裡得到贊同與褒獎,這顯得這位老師過分縱容,又像是漠不關心。
青年不回答他,伊塔洛斯也不會責怪。
柏溫話鋒一轉,繼續問:「必然行於之道是對誰而言的必然?」
伊塔洛斯嗓音淡淡:「自然。」
「我也是?」
「沒有事物例外。」
「那你呢?」
「你看我像置身事外?」
「那我不要必然。
「如果不是為我掌控——
「我不要必然。」
自然而言有太多不可控,他不喜歡。
伊塔洛斯似乎是被柏溫逗笑,沒有對他的話做出任何評判:「讓你休息半日,你偏要與我辯論。」
「事無絕對,你現在又知道了。」
柏溫看見伊塔洛斯的背影:「與我無關時我的見解不會干擾他人,與我有關時我的想法就是絕對。」
話音落下時,伊塔洛斯手中的麵包也全給了天鵝。他轉身,就在轉身的一刻,絲絲縷縷的顏色流向虛空。
很難形容那是什麼感覺,好像環繞在郁封身邊的暖意與愜意,前路與退路,都變得空蕩縹緲。
轉過身的人如同被火焰燙破的羊皮紙卷。郁封看不見他的臉,或許他知道幻覺中那人的身份。可此時此刻,有關他的一切特徵,一切認知,都在飛抽離。
那是非常明顯的變化,過於美好的事物被強行奪走的無能為力。
郁封本能想要留住,於是不斷在心底默念,不斷去回憶先前的片段,但是它們實在流失得太快。所能想起的信息由貫穿記憶地完整到一次談話,再到後來依稀記得圍繞某句詩,某個詞所展開的交談。
最後,等回神時,他倒在過去的琴房,只剩下心臟中不可忽視的空缺與苦楚。他蜷縮著,逐漸失去意識。
身後的鋼琴樂混亂奏響,炸開的琴音仿佛暴雨夜的電閃雷鳴。琴譜無風自動,從頂部紛紛揚揚飄落。
黑色音符與長線暈染,教他分不清樂曲的走向。而那些曲調重拾生命,順著深沉的地毯猶如細小的蛇類攀爬到郁封身邊,順著縫隙鑽進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