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投附秦国已有十年!”
尚冠里京兆府旁,官驿别苑之中,秘密前来拜会的邢部郎中卢骏对钟荣大吐苦水。
他继续说道:“朝内,看似胡汉一家,但各派系之间党同伐异,明争暗斗激烈无比。”
“在下一无人望,二缺功勋,想要晋升难如登天啊!”
钟荣端坐于矮案之后任由旁边的女子替他用剪刀仔细修理两腮窜出的浅须,对卢骏明知故问道:“刑部掌管司狱,一方大权在握,即便升迁无望,但油水却也不少吧?”
卢骏叹了口气:“都督有所不知,之前在刑部任职确实是个油水颇足的差事,可京兆府在侧大半案件皆由彼辈处理,如今王猛回京,刑部机要之事他也要插上一脚。”
“如此下去,我刑部将名存实亡也!”
钟荣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看了一眼女子修剪下来置在案上的浅须,复言道:“所以卢郎中在议政殿内出言相助,是想让本都督替你打通一条晋升之路?”
钟荣说话丝毫不拐弯抹角倒也符合武人的一惯形象,但迎着那对仿佛能直窥内心的锐利双眼,卢骏摇了摇头鬼使神差般的如实回答。
“若在太平盛世,下官位至郎中,每月有些银钱进项便已足够。”
“然!当今天下战乱已久,人心思定,下官却想搏一个比刑部郎中更能施展胸中抱负的官职!”话毕,卢骏抬起头强迫自己正视钟荣的双眼,想看他心中所图为何。
“本都督知恩图报,卢郎中在朝中援助之恩,若有机会我必定会助你升迁。”
他绕过卢骏言中的重点,话锋一转:“但!同为秦国效力,还请郎中勿要心存别念。”
卢骏眼中有些失落,反问道:“都督既为汉人,难道忘了?”
“昔日大汉,疆域万里,汉军至处莫不臣服?”
钟荣张开双臂,让修剪完胡须的女子替自己穿戴今日迎亲的纯白喜服。
他道:“那个人人称颂的大汉王朝只存于前人描绘的书籍之中,何曾亲眼所见?”
视线透过窗扉,看了看东方天际袅袅升起的朝阳。
他心如明镜,纵然旭日方升也经不起骤雨惊雷。在羽翼未丰日入中天之前,要做的只有隐忍与等待。
瞥见卢骏眼中难掩的失落,钟荣复又笑道:“卧久者,行必远。伏久者,飞且高,鱼得于水,鸟乘于风!”
“时势造英雄,英雄亦适时。否则便会被滚滚而来的大势碾的粉身碎骨,时机若到,本都督自会决断!”
卢骏脸上的失落一闪即逝,能做到刑部郎中这个位置的,即便不如王猛权翼之流,也非那种大腹便便的蠢蛋。
“都督有此一言,下官便不枉此行了!”
“今日尚有要事,就不留郎中了,晚上若有暇可到府中参宴。”
闻言,卢骏换了副脸色,哈哈一笑说道:“今日都督大喜的日子,下官便是再忙也得来讨杯水酒啊!”
送走卢骏,察觉到替自己戴冠的手不复往日那般平稳,钟荣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女子。
“吃醋了?”
“妾不敢吃醋。”
潘雨从后面紧紧环住钟荣的腰身,脑袋轻轻摩挲着,似乎生怕他会突然从自己的身边消失,她语气温柔:“能长伴在你左右,妾便知足了!”
钟荣笑了笑并未多言,只是抬手替她将侧脸上的一缕乱整理好,然后扶正衣冠拿起桌上的佩刀向外间走去。
馆驿外院,迎亲的仪仗队早已准备就绪。
见钟荣终于出来,石损抠了抠自己的大鼻子,抱怨道:“怎么耽搁了这么久?只怕宫里那边已经不耐烦了。”
尔朱元让趁机在旁讥讽道:“怕是你自己不耐烦了吧?还想出去喝花酒?”
被揭穿后石损又尴尬的摸了摸鼻头,白了尔朱元让一眼,嘟囔着:“不要胡说,俺那叫做附庸风雅!”
说完,他又转头对尔朱元让讥讽道:“元让,你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那玩意不中用所以才一直不讨婆娘?”
石损的话直击要害,尔朱元让神色顿时黯然下来,瞥了一眼站在街角与人说话的任青衣,回怼前者:“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看着这两个只要在一起就斗嘴个不停的活宝,钟荣笑着上前轻拍两人的肩膀。
“都上马出!”
两人穿惯了盔甲,如今换上黑白相间的迎亲礼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外加两百亲卫皆着同样的仪服,惯战之士的杀气依旧掩盖不住。
随着锣鼓声敲响,迎亲队伍纷纷上马开始从驿馆出。从尚冠里到长乐宫只需横穿朱雀大街,由太常街进入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