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囚牢內,唯有她被籠罩在光亮里,連頭髮絲兒都透出明澈的光華,纖塵不染。
他面上依舊沒有表情,只問:「怎麼這麼晚才來?」
女郎窸窸窣窣,打開了門。
她好半天都沒有說話,等到開口,嗓音竟然有些哽咽。
「本來能早一點,但何鏤……」
謝斂從她語氣中,聽出十分明顯的委屈、怨憤,還有一點幾近於撒嬌的抱怨。
但她也在害怕,顫抖的尾音藏不住。
看向他的目光也是,明明已經在百般遮掩,眼睛裡的霧氣卻越凝越濃。很快,便如枝葉上顫顫巍巍的露水,立刻就要滴落。
謝斂下意識伸手,想替她揩掉。
這全然快過於遲緩的意識,手裡的卷刃落在地上,叮地一聲脆響。
女郎動作很快,想要來拾。
本能的難堪令他抬手去遮,口中轉了個話題,「卯時初,未時末,你為什麼沒有來……宋娘子,天色已經黑了。」
但她動作更快,撿走了卷刃。
他的難堪直白地攤開在她面前,被她皺著眉直視,仿佛瞬息間就看透了他的軟弱。
謝斂別過臉。
她說:「去和章四郎退婚了,我不與你婚約作廢。」
第23章子規血(八)
這?句話可以有許多含義。
謝斂的思緒太過於遲緩,目光落在她身上,腦中卻無論如何都想不出來,她的意圖是什麼。
他幾乎想要問一問她。
然?而女郎的注意力,明顯在那張薄而髒的卷刃上,抿唇垂眼無?聲打?量。
她將它翻來覆去,有些氣惱。
「我若天?黑也?沒來……」
「恐怕此生,都見不到謝大人了。」
他的注意落在天?黑兩個字上,眼睫微顫。謝斂陡然?反應過來,剛剛他脫口而出問了她什麼話,神情?陡然?間有些狼狽。
問出口時,他是帶著期盼與詰責的。
他在指望宋矜來。
謝斂平生第一次,
不僅覺得自己無?措,還覺得自己卑鄙。
「我……」謝斂眉間微蹙,隱有不安。
但對方卻陡然?靠過來,指尖搭在他的脈搏處,輕聲說道:「我今日險些被何鏤輕薄,好不容易才來。謝大人,你可想過,我若是見你……」
謝斂小指輕顫,手背僵硬。
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一時間難以抽開,沉默半晌卻只?能道一句:「抱歉。」
但這?句話,並不足以表達情?緒。
他迫切地想要做點什麼彌補,可看著她水霧彌散的眸子,明顯是受了驚嚇的模樣。慣來端方的舉止,再度成了束縛他的繩索。
謝斂什麼也?沒有做。
眼前的少女指尖搭在他腕上,神情?專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