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嬤嬤摸著銀票,正愛不釋手。
聞言瞪了宋矜一眼,「一把年紀了,娘子都不塗抹這些勞什子,我一個老婆子塗什麼?」
宋矜微微一笑。
她將兩張一百兩的推到中間,「這兩張,留著必要時保住阿弟。」剩下的五十兩則放入匣子裡,宋矜吐了口氣,「日常雜用,夠尋常人家三兩年了。」
兩人對坐著,都鬆了口氣。
無論如何,趙夫人的藥錢是有了,再不必日日熬著眼睛作畫,生怕哪一日就要眼睜睜看著親人去了。
「那位謝大人……」蔡嬤嬤仔細將銀票收好,覷了眼宋矜,湊近了低聲問,「做什麼送娘子回來?他若是藉故威脅,娘子也不要怕,也該與老奴商議商議。」
宋矜回過神來。
她也有些不明白,謝斂為什麼會幫她。
但想到今日路上,謝斂不但見死不救,還沒有半點觸動……而且他原本也不打算插手,可見不是多管閒事的人。
何況他入京後做的事,可見冷血狠辣。
「他若圖謀什麼,何必威脅我?」有的是法子,讓她稀里糊塗地當棋子,被誰利用了都不知道。
蔡嬤嬤卻不再說話。
可饒是如此,宋矜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暗中盯著父親案子的人,恐怕不少。謝斂的一紙彈劾,惹來的事,恐怕不僅如此……若是他還要趁機掀起什麼風浪來,就是令她粉身碎骨也不夠!
「……我不當去求章次輔的。」若當真被謝斂盯上了,不知又有什麼變故。
宋矜渾身發冷,哆嗦了一下。
她本能攥緊了斗篷。
「娘子說得是,這斗篷是謝大人的?」蔡嬤嬤卻誤解了宋矜的意思,以為謝斂沒什麼可圖謀的,「如此說來,這位謝大人還不是傳聞中那般……」
宋矜回過神,低頭看向斗篷。
衣上有極淡的冷香,她常與書卷筆墨打交道,能聞出是醒神的蘇合香與墨香混雜的味道。一個常年浸在書墨中的人,宋矜很難想像,背後卻這般陰險冷血。
「洗乾淨了,過些日子送還過去。」宋矜說。
蔡嬤嬤卻越想越興奮。
「又是翻瓦,又是借衣裳……」她笑了笑,有些打,「倒像是我女婿要娶我閨女時。」
宋矜眼睫一顫。
她猛地想起,那把放在檐下的傘。
還有那件,只有兩人知道的「婚約」,心口驀地焦灼起來。
第8章汴城雨(八)
「阿嬤,不要瞎說。」宋矜有些無奈。
蔡嬤嬤自悔失言,訕訕一笑,「我只是覺得謝大人瞧著清正,又肯幫我們主持了公正,瞧著不像是大奸大惡的人罷了。」
宋矜搖了搖頭,沒有做聲。
——倘若如面上這般,恐怕也做不到視流民性命如草芥,更不會攪起皇陵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