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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当局迷4（第1页）

眼见场间一触即，卫开阳垂道：“郡主三思，我们不是麒麟精锐敌手，同样的，县衙被攻破前，徐麟也未必能保您生还，若是动起手来，结果必定两败俱伤。”

卫开阳说的是事实，王焕跟他们打了这么长时间口水官司，也是在寻找破局之法。她视线越过徐麟背影，落在卫开阳握于截云剑的手上，剑身被他推出一个极微小的角度，以便出剑更快。

蓝散眸底细碎寒光微微闪烁，朝徐麟道：“提督大人杀心已定，今日你恐怕得命丧于此。可我才刚寻到仇人，不想给徐将军陪葬。”

场间起了阵风，茂树间簌声大作，徐麟背对着她，乌眸半垂，片刻后道：“今日算是见识了变脸快过翻书，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若我今日非得死在这，不如你来动手。”

她轻轻眨了下眼，“毒药我有，徐将军说话算话？”

徐麟转过身，眸光直直看向她，“若是旁人，龙肝凤髓不看一眼，若是你给的，断肠毒药也吃。”

“好啊。”蓝散取出药瓶，倒了三颗紫丸递去，徐麟径直接过，眸光在她面上落了片刻，忽弯了弯唇角，仰吞了。

紫阳丹本是解毒圣药，但为了应清平郡主之症，另添了几味活血的热毒之物，对常人反而有毒。

卫开阳深谙此节。他素知清平郡主薄情寡义，于人于事向来少有执着，但却吃软不吃硬，尤不喜被人逼迫。她既给徐麟喂了毒，如果他们行事太过，恐怕会适得其反。

是以松了截云剑，退开半步，朝王焕摇了摇头。

蓝散神色有一瞬莫名复杂，徐麟却洒然一笑：“不问我有什么遗愿吗？”

和外表活色生香、内里一片荒凉的蓝散不同，这桀骜狂人身上总是保有一种生命力，偶尔触及时的感觉就像把冰凉的双手插进漠北夏季的细沙，先让人由头到脚激灵灵打个寒颤，接着是一种无孔不入的热度，无论他纵马长枪还是镣铐加身，眸中烧着火焰还是静水深流，都不影响身上独有的蓬勃热烈。

丝和衣袂在早秋的风中微扬，她垂下眸子，“相识一场，替你留个全尸，若有未了，你且用这几日办完吧。”

“多谢。”徐麟转身上前，手镣朝前一举，番子下意识想要抽刀，徐麟长眉微挑，眼尾睨向卫开阳。

卫开阳手腕一转，截云剑划出一道雪亮弧光，接着当当两声脆响，精铁的粗镣应声而断。

剑气吹断了徐麟飘落的两根丝，他神情淡然地扔了两截手铐，又半蹲扯断脚镣，蓝散这才看见他四肢关节皮破肉烂，不觉拢了拢眉。

那神情转瞬即逝，却落在了徐麟眼底，他忽改了主意，朝她伸手，“腿上不便，李大人借把劲。”

说着将手搭在她肩上。

“不可放虎归山！”王焕步下高台，试图拦下二人，徐麟微侧，眸中隐有风雷之色，“本将并未认罪，何处去不得？何事做不得？”

卫开阳道：“郡主允你好死，你别不知好歹。”

“紫阳之毒无药可解，如今不过给他个好死，诸位大事已成，何必在这些琐碎小节上计较。”蓝散见卫开阳不动，淡道：“此地动起手来，说不准先没的是谁，逼人太甚，良人亦知死搏，何况这姓徐的和温善半点边不沾。二位不过再等上五日，届时乾坤既定，孰轻孰重，你们自己想。”

卫开阳眸光一动，五日之后，三十万都军可抵北境，届时强弱易转，确实不必非在此时和徐麟硬碰。

王焕也想到此节，一声重哼，“郡主这一走，形同徐麟同党，你可想好了？”

“大人老眼昏花不成？我明明是遭受胁迫，当了徐麟的人质。”她侧头看徐麟，“要不徐将军善心，放我走吧。”

她语气如同儿戏，徐麟面上浮现一抹笑：“那怎么行？我还指望郡主当护身符，保我项上人头呢。”

王焕差点被他二人一唱一和气得撅过去，卫开阳与蓝散对视片刻，在她毫不让步的眼神中侧身让开去路，蓝散却没动，道：“于春江昨夜死在大牢，足见县衙里头有人手脚不老实，若武雁声等人遭遇意外，今日这番功夫可就白费了，有劳卫将军把他们也放了。”

番子左右分开，让出一条路，蓝散顾忌徐麟的伤，是以走得不快，徐麟倚着她，听她轻声问：“疼吗？”

他迈过县衙的高槛，感觉她手臂横穿过自己后腰，试图分担更多的重量，眸色柔和下来，“本来没觉得，你这么一问，觉得后背丝丝拉拉的。”

他背后渗出的血浸透了蓝散衣袖，黏腻得仿佛攀在手臂的蛇，勒得她心口闷，蓝散停步在大门外，抬头问：“你想去哪儿？”

“回潼泸关。”徐麟垂眸看她，眸光是惯常的专注，却不似平时那般锋锐，像夏夜的孔雀湖，看不见波澜，触不到温暖，但你就是知道，它是温宁平定的。

蓝散移开目光，“五天时间，或许能寻良医找一找解药，再不济也够回趟真州，和长兴侯道别，你却要为戕害你的朝廷回去守一道必亡的关隘，脑子呢？”

“他们既然让你用药，就证明紫阳无药可解，亲友再见也不过徒添感伤，相比之下，潼泸关有你我或生，但无你我必亡。为兵将者死战场，再没有比这更适合的归途了。”徐麟静静看着她的眼睛，“你跟我回去吗？”

早秋的长风鼓动青衣大袖，无声地催促着振翅欲飞的蝶，蓝散极轻地眨了下眼，忽然间觉得所有深思熟虑和权衡利弊都没了意义，她少有地从了心，“先在客栈住一夜，治了伤再说吧。”

当了一宿猴的夏勍尧远远见着二人，带着几个兵跳下树，过来时一眼瞧见徐麟身上有伤，粗眉一立，骂着粗话就要操刀劈门。

徐麟抬手把人扯回来，“在这等着大雁他们。”

老夏砸了下拳，“他们敢对你用刑，就这么算了？”

“北川不老实，现在不是和朝廷撕破脸的时候。”徐麟叮嘱道：“周将军一走，军中难免人心浮动，彭闻义时间太短，只靠交情稳不住军心，这个节骨眼你得压住。”

夏勍尧听着，有些焦躁地在原地转了个圈，“都军主力用不了几日就到，将军怎么想的，得让兄弟们心里有个数。”

“什么怎么想的。”徐麟低哼一声，“你们是打着麒麟旗的朝廷铁骑，吃的是官粮，卫的是北地百姓，不是我养的私兵。”

他语气并不如何严厉，夏勍尧却肃了神色，不敢再言。

徐麟又道：“都军到之前，王焕不敢有大动作，告诉彭闻义，朝廷来什么只管听命，务必保全实力，时候一到，我自有计较。”

“是。”老夏刚要走又转回来，“您在哪儿落脚，我让药葫芦过去给您疗伤。”

“不用了。”徐麟再度将手搭在蓝散肩头，“我明日便回潼泸关。”

老夏看着蓝散，忽然恍然大悟，客客气气朝她抱拳，“李大人，劳您好生照顾我们将军。”

蓝散轻轻眨了下眼，算做应承。

几人交谈时，远处矮墙后的都不愁缩回了脑袋，他在县衙外蹲守多日，几次尝试靠近打探消息，都被巡逻的番子惊了回来，如今见徐将军和李先生平安出来，这才放下心，一刻也不敢耽误，拉上箭矢和兵械立即折返潼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