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年脊背看上去異常佝僂,他好像一下蒼老了許多:「都是我的錯,是我教育的失敗!」
他坐到了地上,把手握成拳頭:「他以前就割過腕,從來沒有成功過,如果不是因為我的氣話,他根本不會死!」
他仍然記得最後一次爭吵,在狹小的屋子裡,宋深坐在飯桌旁,沉默地扒著飯。
宋年敲了敲桌子:「你是不是死了?吃飯一點動靜都沒有。你還是個活人嗎?」
宋深沒有任何反應,仿佛沒有聽到一般。
「啪」的一聲,宋年把碗筷往桌上一扔:「宋深,你聾了嗎?聽不見我說話?」
一旁的李春芳不明就裡地望向宋年和宋深,也放下了碗筷。
宋深這才反應過來,意識到宋年在和自己說話,他放下碗筷,似是下了決心般,鄭重道:「爸,我想退學。」
宋年一掌拍向桌子:「離高考就剩下幾天了?你想退學?你瘋了嗎?老子到處借錢送你進私立學校,供你上了這麼久的學,就是想你考上大學!你現在說退學就退學?」
宋深情緒突然失控,把碗筷狠狠摔在地上:「你永遠都這麼想,你就是想讓我死!」
一旁的李春芳似是嚇到了,一句話都不敢說。
「又是死!」宋年站起身,用高大的身軀籠住宋深,「你不要再說你有抑鬱症了,能不能不要這麼矯情?一個大男人得什麼抑鬱症?你以為自己是娘們唧唧的女人?」
宋深嘴角扯出一個慘澹的笑:「行吧,你不是想我高考嗎?那我去考!我考完就去死!」他甩下這句話就往房間裡走去。
宋年被宋深的話激怒了,他抄起一旁的雞毛撣子就往宋深身上抽去:「想死是吧?好啊,那你去死吧,最好死得越遠越好!」
宋深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卻沒想到如今一語成讖,他死在了海鎮郊外的倉庫里。
「清一色!」嘈雜的聲音打斷了宋年的回憶。
房間裡,一個男人把眼前的牌一推:「我胡了!哈哈!」
許越被聲音吸引,望了過去。
胡牌的男人大笑起來,露出滿口的黃牙。他的嘴仿佛怪物一般,在許越面前越張越大,變成一口巨大的深井,如噩夢釀成的漆黑,把許越扯入吞噬。
明明是夏天,許越卻感覺異常寒冷,冷得牙關不住地打顫。
李春芳熄了火,從廚房裡走出,小聲道:「老宋,吃飯了。」
宋年抹掉眼淚,逐漸冷靜下來,對許越道:「回家吧,我和春芳要招呼親戚們吃飯了。」
許越這才發現自己的右手攥得緊緊的,掌心被刺得生疼,他蹲下身子,把掉在地上的紙條撿起,走出房間,打了一輛車到公安局。
他將紙條交給了警察李青。
李青剛大學畢業就進入了公安局,有著一腔熱血,追求正義,凡事都希望得到一個公正的結果。宋深的死被判定為自殺後就交由他來處理後續的事件。
他將紙條放入證物袋中,送去檢驗,一小時後才再次出現在許越面前。
他穿著一身深藍色制服,提著證物袋,走向許越:「我們驗了紙條上的指紋,只有你和宋年的,沒有其他人。」
許越著急道:「能找到放紙條的人嗎?」
李青望向許越的眼睛乾淨而直接:「你能確定紙條是什麼時候放入你口袋的嗎?」
許越思考了一會兒:「應該是在火葬場的時候。」
李青點了點頭:「我們會調查火葬場的監控,儘量找到放紙條的人。」他繼續道,「紙條上的話是用文字貼紙拼成的,如果沒有從監控里找到那個人,我們還會查海鎮的文具店,看看這些貼紙到底來自哪裡。」
許越抓住李青的袖子,紅了眼:「你們會找到殺害宋深的真兇嗎?」
看著許越悲傷的表情,李青嘆了口氣:「這個案子已經結案了,又有遺書,加上死亡現場被破壞,找不到有力的證據,很難辦。」
「宋深一定不是自殺,」許越把成績單給李青看,「他高考考得這麼好,不可能是自殺。」
淚水從眼眶滑落,許越苦苦哀求道:「求求你們,再查查看,宋深一定不是自殺,我敢肯定。」
李青嘆了口氣:「這樣吧,你留一個我的電話,如果有什麼消息我第一時間告訴你,你如果想到和宋深有關的線索也可以找我。」
李青從口袋裡拿出自己的名片,遞給許越。
許越緊緊攥著那張名片,紅著眼看向李青:「我能看宋深的遺書嗎?」
李青為難道:「你來之前,我們剛派人把宋深的遺物歸還給他的家屬了。」
李青安慰了許越一會兒,便組織人手展開調查,留下許越一個人坐在公安局的大廳里。
周圍很安靜,只有警察走路時發出的啪嗒聲。
宋深燦爛的笑容再次映入許越的腦中,許越的雙拳漸漸攥緊,他感覺自己好像沉入了沒有邊際的黑暗中,在窒息般的死寂中漂浮遊蕩,找不到出口。
半晌,他抬起頭,下了一個決定——
不論紙條的真假,他都要找到宋深死亡的真相!
第2章愛意
『以後,風往哪兒飛,我就往哪兒走。』
許越打了一輛車,再次前往宋深家中,想要找宋年拿到遺書。
窗外的景象緩緩後退,車停在了紅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