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红已经脱下了外裳,穿着中衣,正在白长庚房间里看着手上的衣服呆。
因为她们的神识从镪水池回来,这件衣裳居然受到了干扰。
比起幻境里的,破坏倒不是非常严重,只是有些地方破了几个小洞。
白长庚淡淡看了眼,那只不过是一件买给石榴红的普通衣裳。
当时白长庚路过一家店面,正好看见时新布料,觉得蛮衬她的,就随手定了一件成衣,非常物美价廉。
她觉得石榴红会嫌弃太朴素,作常服刚好合适,后面也66续续买了很多别的好看衣裳来。
石榴红看见白长庚进来了,还看着自己,马上把衣服慌乱地卷到身后,嬉皮笑脸逞强道:
“别这么小家子气嘛,我会补好它。一件衣裳罢了。”
白长庚见她不在意,也点了点头,她拿出取到的强酸,去门廊外的厨房准备第五味药材——相思石的解药。
实际上,白长庚走后,石榴红有些害怕,手指都在微不可见地颤抖。
她复又看着衣服怔。
要知道,这件衣服的丝线用料昂贵至极,剪裁也是绝顶匠人的手艺,金红金红的,十分耀眼,在阳光下会闪耀异彩斑斓的变幻光芒,明艳热烈,宛如凤凰的羽毛。
这衣裳单是做工与布料等等价值,恐怕比她穿过的那些花神装还金贵,她连推测都不愿去推测半分——加上自己最近一年向来吃穿住在白家,铁定是填不上这等窟窿和人情了。
衣上的洞好补,人心的窟窿难填。
白长庚作为朋友待自己不薄——
虽说,难免她可能心里也有利用自己的成分在。
以石榴红的花魁身份和坊间的轩然舆论引导,她协助白家作障眼法、并维持五帝钱的稳定局面,她在隐晦的层面与必要关头,为白家内门出的力并不少。
而白长庚这个人总是风轻云淡,谁知道在打什么算盘呢。
石榴红只是懊悔——自己寄人篱下,做事本要谨慎万分、如履薄冰的,她居然这么不谨慎小心,弄坏了衣裳。
她居然也会犯这等错误。
石榴红心里叫苦不迭,总之,事已至此,她必须得亲手把衣服补好。
白长庚在蓝情前辈那里接受着不断的训练,直到鼻息能够分辨出世间的三万六千五百种不同的气味。
她应当可以成功地禁受解开「万年春」情蛊剩余几味药材后,接下来的反噬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若了解了世间几乎所有的气味,白长庚便对它们不再有神秘感。
以及,她愿意主动褪去自己曾给它们赋予的那么多的复杂想象。
包括“大老虎”等罩着神秘面纱的物什,世间欢情,不过如是。
她只需要以不变应万变,八风吹不动。
蓝情前辈也对白长庚的表现十分满意,放心将香篆派的和合秘香解药方子交付于她。
转眼间,来到了杏历乙巳年(16o5年)的冬天。
紧随着相思石的后尘、解开和合秘香之后,石榴红变得很沉默,开始整日面无表情。
一开始把木相留都吓了一跳,来白长庚这边找她玩的时候,石榴红反常到居然没心情和木相留拌嘴了。
木相留有些紧张,变得小心翼翼:
“狐狸精,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石榴红懒怠回应,她甚至对木相留露出了在杏倚楼待客的礼貌又疏离的标准妩媚笑容。
木相留有些毛骨悚然。
石榴红撇过脸,只说是自己身体困乏,便不消再理她。
她也不梳妆、不吃饭,不调侃和找白长庚麻烦了,总喜欢一个人闷在炼丹炉里,时哭时笑,似喜似悲。
白长庚去看她的时候,却现石榴红经常一个人躲在炼丹炉抹眼泪。
石榴红像凶猛的野兽似的,从不让白长庚瞧见她泪流满面、双眼哭肿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