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夜,白一鸿私下把白长庚叫走,叮嘱道:
“一开始都是如此。顽皮学徒甚多,由咱家管教一段时间,便好了。”
“长庚,你要稳重。”
小小的白长庚跪着听闻祖父规训,脑海中正神游,翩然而过白玉楼教自己采药、吹草叶笛的画面,似有些奇怪:回忆中的父亲,竟穿着仙人的衣服。
白玉楼带着她行走在云上。
桃花?
闪过什么桃花……桃花神官……
“知道了,祖父。”她自觉回答的声音飘在虚空中。
“又忘了?”
白一鸿厉声道。
“……明白了,先生。”
长庚惊醒。
白一鸿反复叮嘱过,修学期间不能叫他祖父。以表师德,一视同仁。
“今年,你多大了。”
“八岁了。”
“辨药、习医几载。”
“自记事以来,三载零九个月。”
“如今,暗室中能辨得多少种药材来。”
“三万六千五百。”
“不够。再记,今晚再记满一千种。”
“明白了,先生。”
跪了半晌,没有回复。白长庚抬眼,知道自己该走了。
她看见月光下,白一鸿静静端坐在那里,已然入定。一旁的百年香炉青烟袅袅,祖父的模样慈祥和蔼,此时他的周身笼罩着光晕,宛如地宫道观中堂画里的三清像。
今晚,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其实,白长庚是很少与白家现任大当家——也就是自己的祖父,单独呆在房里的。
“先生,我好像生来与旁人不同。”
她壮了壮胆,捏紧冒汗的手心,问出了从小到大都没敢问的话。
“为何,长庚需要假扮成珍儿弟弟?”
祖父没有反应。
“为何……”
“为何,只对我这般严厉。”
祖父在定中咳嗽了一声,便再不动。
白长庚忽然感觉,跪着有些冷,约莫是这子时的地板,实在寒气逼人。
“先生好好歇息。”
她轻轻掩上了门。
窗棂外的一株杏花,美丽摇曳地叹息着,落下几片白色的花瓣,随即隐没在黑暗中。
…………
木相留对好友白长庚的忍让,心下早已十分不爽。
白长庚完全不在意,她一直过着三点一线:采药、修习道法、辨药的安定生活。
比起在暗房里被关着数药的日子,不得不说,现在挺好的,每日还能看见阳光呢。
一日,下了学堂,白长庚和木相留正抱着卷轴在廊道上走,忽然,白长庚被撞了一下。
霎时间,书卷哗啦哗啦散落一地。
学子们听到异响,都好奇地回头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