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后半个时辰,林慧就见到了李固的这位远房表妹文翠翠。
只见她十八九岁的年纪,生着一张瓜子脸,淡淡的柳叶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最显眼的莫过于她那白皙的皮肤,即使是孕晚期,脸上仍然光洁无比,不见任何斑点。
或许是因为今日进府是为了“卖身”的缘故,文翠翠穿戴格外朴素,身上只穿了一件素色衫子,头上半点饰也无,只随身挎了个蓝布包袱。
即便是这样,她就大着肚子站在那里,仍然有股柔弱可人的味道。
林慧在打量文翠翠的时候,对方也在悄悄观察她。
文翠翠先前是见过林慧的,那是一次她去绣坊交活计的时候,正巧林慧去店里选购绣品。
俩人其实只不过在门口打了个照面,林慧很快就被掌柜迎进了内室,但是林慧浑身的穿戴和气质都给文翠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倒不是林慧打扮的有多么珠光宝气,实际上,那天林慧头上不过簪了支玉簪,耳朵上戴了同质的耳珰,除此之外,身上再无别的饰。
只是,那玉质水头极好,即使是文翠翠随意一瞥之下也能看出质感极佳。
文翠翠至今还记忆犹新的是,那天林慧身上穿的衣服是蜀锦制成,光是那一身衣料的价值就足够一个小富之家宽裕的过上几年,更不要提上面还有精美的绣花。
即使文翠翠自认绣工了得,想要完成这样一件衣服的绣花,也至少要一两个月的功夫。
这样一件价值不菲的衣服就这样被林慧随意的穿在身上,丝毫不见珍视之意。
从伙计口中,文翠翠知道了这就是县里有名的富户林家的大小姐,她心里当时就禁不住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羡慕她有这么好的家世,嫉妒她能穿绫罗绸缎,而自己最多只能穿个细棉布的衣服,自己长的不比她差,穿戴却比不上她的一星半点。
后来,得知表哥被这个林家大小姐看上,要让表哥入赘林府,而表哥也在权衡之后同意了。
那时候她知晓了这个消息偷偷哭了一整夜,表哥要是入赘林府了,她怎么办啊,表哥喜欢的明明是她啊,再说,她和表哥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不可能再嫁给别人了。
但是自己父母都不在了,姨父姨母是表哥的亲爹妈,不可能为自己做主的,那个时候,她是真的觉得自己简直无路可走了。
还好,后来表哥找到自己,说心里只有自己,入赘林家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林家豪富,在永宁县经营多年,而李家不过是寻常的农户,如果拒了婚事,林家随便使点手段就能让李家在县里待不下去,到时候一家子人都会没了生计。
表哥说可以给自己赁个房子住,他们可以继续私下往来,对外就说自己远嫁了,寻常人也不会深究。
当时自己被表哥这么一说,脑子一热就答应了,后来一个人住在小院里,成日里不得出门,也不是没有后悔过当时的决定,但是,木已成舟,终究无法回头。
不过还好,现在事情有了转机,多亏表哥想出的好主意,可以让肚子里孩子成为林家的继承人,我以后也能跟着享福了。
大约是文翠翠盯着林慧打量的时间太久,忘了见礼,以至于李固不得不出言提醒:“表妹,还不见过你表嫂!”
文翠翠醒过神来正欲行礼,林慧出言阻止道:“还是叫大小姐吧!”
她瞟了一眼李固,见他无动于衷,只得委委屈屈的行了个礼:“见过大小姐!”
说完,眼神就只顾着往一旁的李固身上放,李固不敢明着看文翠翠,眼神乱飘,一双眼珠子简直无处安放。
林慧心下冷笑,这对狗男女当着自己的面还不知收敛,简直不知死活!
林慧叫来了齐管事,让他叫人牙子来立契。
齐管事早得了林慧的吩咐,特意叫了县里最大牙行的牙婆来,写好了死契的契书,写清文翠翠的年龄样貌和身价,说明是自愿卖身进林府为奴。
写好之后特意念了一遍让文翠翠听,听完无异议就让她按手印,然后又盖上了府里的印章和林慧的私印,牙婆也盖上了牙行专属的印章,卖身契就算完成了。
然后让文翠翠将原本的身份文书交给齐管事,好拿着去官府备案。
其实这个事情原本可以交给牙婆做的,但是齐管事想到小姐好像很看重这个事情,就决定亲自去一趟县衙户房办理,回来好给小姐回话。
接着就有嬷嬷来带文翠翠去内院她的住处安置不提。
且说今日上午,王管家终于等到了派出去的小厮回来。
小厮名叫二柱,名字虽糙,人却极为机灵,不然也不会被王管家派去接头这么重要的事情。
二柱风尘仆仆的从马车上下来,一路小跑的进了院子,来不及梳洗就赶去王管家床前回话。
只是,带回来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只见他哭丧着脸向王管家汇报:“二龙山的好汉们说了,既然说定的买卖,就没有反悔的道理,而且定金都收了,不能中途变卦,不然就毁了他们在道上的信誉!”
王管家气的简直想吐血:狗屁的信誉!
不过是一帮子流匪,二龙山的老窝都被官府给端了,这几个漏网之鱼从官兵的围剿中逃到了甘州地界,就在附近流窜作案。
要不是林老爷在永宁人脉宽广,自己没法找本地的匪徒下手,怎么会找上身为外来户的他们!
现在他们不肯放弃打劫的计划不过是起了贪念罢了,知道林家是往省城买宝石去的,要把这注财货弄到手才甘心,真真是打得好主意!
王管家不由的又是愤怒又是焦心,这伙人如此桀骜不逊,万一打劫不成失手被擒供出自己怎么办?
想到此,他不由的生出了悔意,后悔不该招惹上这么一伙悍匪,要是当初想个别的计策就好了,也不至于现在如此被动!
二柱回完话还在床前等着王管家吩咐,却见他只是靠坐在床上怔怔的,脸上神色不断变换,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