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芙到达插队的地方,将近中午十二点钟,人们正在休息吃午饭。
云山县前进公社松岭村,也叫松岭大队,夏芙的户口落在这里,从此她就是松岭大队的一员。
昨天早上她从省城坐班车出,用了五个小时才到县城。
然后去县知青办报到,因为迟到了几天,她被知青办负责人好一顿教育,相当于上了一堂思想品德课,最后办完手续,下午了没车到乡下,只能在县招待所住一宿。
今天早上又赶早班车,两个小时到公社,公社通知了村里来接人,夏芙看到那架晃悠悠的牛车,拉车的老牛和赶车的老头一样瘦骨伶仃,她心都凉了。
赶车老头倒很和善,自称姓洪,夏芙乖巧地喊声洪大爷。
洪大爷告诉夏芙:咱生产队是有机械化的,一个大拖拉机呢,只不过现在忙生产,拖拉机要带动耕地没空出来,所以就派他来接知青,他这架牛车平时只干点轻省活,比如运送牛草猪草啥的,今天只接一位知青,重量不大,没问题。
前几天刚来的几位知青,是用拖拉机接回村的。
夏芙听到有拖拉机,就放心了:说明村子通大路,这样以后搞辆单车,和空间里的电单车交替用,行路还是很方便的。
洪大爷将夏芙和她的五个大包小袋放在知青点,就走了。
夏芙打量四周,这就是个破旧土墙围起来的院落,两间泥墙黑瓦正屋,门边挂块牌子,上写松岭大队部。
左侧两间厢房,门前坐着几个青年男女,拿着饭盒吃饭,看他们衣装应该是知青,所以那两间厢房是给知青们住的。
两间屋住这么多人,加上自己,就得挤在一块儿,没有隐私了,唉,不习惯啊。
夏芙心里嘀咕着,正屋里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黑脸膛身材高壮,穿着蓝色土布衣,嘴里叼个烟斗,走到夏芙跟前,问道:“你就是那个迟到的知青,夏芙?”
夏芙点头:“是的,我是夏芙。”
“我是松岭大队大队长,马全有。”
“马大队长好!”
马全有嗯了一声,回头朝那几个观望的知青喊,就从他们中间站出一高个子男的,走了过来。
马全有对夏芙道:“目前咱们队,加上你,有六名知青了,这个梁裕,是你们知青点的小组长,有啥问题你找他就行。”
梁裕一看就是那种不会主动的腼腆男生,能被选上小组长,估计是胜在个子高。
夏芙和梁裕打声招呼,梁裕红着脸,回头又喊来一个男知青,两个人帮夏芙把行李搬走了。
夏芙则跟着马大队长走进正屋,看到屋里还有个三十来岁男人,马大队长说是队里的会计,姓王。
王会计教夏芙填一个表,夏芙看到表格上有全部知青的名字,女生于芳芳,王佳红;男生梁裕,李国平,周建文,加上自己,六个。
然后王会计给她一个小本子,计考勤计工分用的,又指了指放在墙角的一个细麻袋说:
“知青刚来,队里都先给预支口粮,每人三十斤玉米粒儿,高粮、麦谷各五斤,自己去村里磨房磨面,你如果自己带有粮食,也可以不要,这些以后还得从你工分里扣的。”
夏芙问知其他知青都要了,便也签字领取。
马大队长又跟夏芙说了些生产队的上工规则,公事公办勉励几句,就让她回去安置休息。
按惯例,夏芙今天、明天都不用上工,要磨面、安排生活事项、熟悉环境,后天早上开始参加生产队劳动。
夏芙拎着粮食出了大队部,几步就走回到知青屋。
两间一样大的屋子,男女各一间,梁裕等在门口,给她指了指女知青住的那间屋,就回去午休了。
夏芙走进女生宿舍,二十多平米的屋子,一个大通铺,就是大炕床,北方人习惯睡炕床,冬天也必须有炕,要在炕洞里烧火取暖,不然会冷死,听说这里冬季动不动零下十几二十几度呢。
夏芙找到自己的行李,都被堆放在炕尾,旁边用粉笔画了一条粗线,夏芙心想这是什么意思,给她划分的地界?
目测一下,长度是够的,宽度却很窄,最多只有一米。
此时另外两名女知青已经躺下闭眼午休,夏天天气热,她们直接躺在席子上,身上盖件衣服,两个人占的地方倒也不算多,但炕上到处摆放的搪瓷口杯、饭盒、玻璃瓶、柳条箱、纸盒、袖套、镜子梳子、织到一半的毛线,甚至没洗的脏衣服,那可都是她们的东西。
这么宽的炕铺,目前就三个人住,凭什么她们可以随心所欲占地方,却给自己限制到一个角落,连单人床的宽度都不够?
夏芙可不吃这个亏。
不是午休时间嘛?她也累了也要休息。
夏芙直接脱鞋上炕,开袋子取出枕头摆好,再把几个行李往那条粉笔线外推,不然不够地方躺下。
随着她的行李推移,炕上其它东西,那些纸盒、镜子梳子、搪瓷口杯、玻璃瓶、饭盒、脏衣服都挪了位置,纷纷往两个女知青的方向挤去。
同时出各种声音,勺子在铝皮饭盒里滑动,搪瓷口杯和玻璃瓶互相碰撞,乒拎乓啷一片响。
两个女知青不干了,翻身爬起来,一脸愠色瞪着夏芙,穿蓝布衫,留短顶上又扎根小歪把子的女生道:“这是午休时间,请你安静点,我们下午还要上工的!”
穿红色衬衫,梳两根麻花辫的女生指责:“你家里人没教过你公德吗?不能打扰别人休息,这点道理都不懂?”
夏芙:“不好意思打扰了,正因为是午休时间,所以我也需要休息,这些东西就得暂时归置,不然躺不下。”
蓝布衫:“给你留了那么宽地方,你也不胖,怎么就躺不下?”
夏芙就等她这句话:“原来这根线还真是你们画的?你管这叫‘宽地方’,那么你来躺躺看?
我就问你们,你们按照什么规定来划分床位的?这么大个炕,把我挤到角落,你俩倒占那么大片——还敢问我要公德,你们有良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