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虽然脾气臭了一点,但从小接受的,都是皇室最正统的教育。
思维方式,与靠算计得来江山的他完全不同。
实际上皇帝早就收到了北地战报,得知了去年草原上的白灾。
按照惯例,他早就应该增兵于几大险关。
可是皇帝非但没有这样做,甚至还将原本的驻军调走了一部分。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现下皇帝“重病”,由皇子代掌国事。
若是什么事情都不生还好,一点出了什么意外,背负千古骂名的人……可就是谢观止了。
他压根没有选择。
谢钊临笑了一下,用略显沙哑的声音轻轻说:“文太医,朕的病也该好了。”
文清辞:“……” “是,陛下。”他缓缓将银针,从皇帝的额间取了下来。
文清辞在此刻,彻彻底底明白了皇帝的意图,并不由背后一寒。
皇帝此举,完全是在借国运做赌!
万一谢观止和他一样,选择自私、自保。
那么整个卫朝,都会因此陷入巨大的危机之中。
谢钊临是个疯子,更是个赌徒……
一身月白的太医,忍不住朝后殿角落的那个玉质香炉看去——
烟雾仍在飞腾。
香炉里面燃的,还是当天他看到的那种赤红色香丸。
前几天文清辞一直在思考,究竟是谁给皇帝下的毒,并忍不住将关注重点,放在了《扶明堂》中写过的,和皇帝不大相和的几个角色身上。
可是现在文清辞觉得……这个问题似乎变得更难了。
别说是表面不大相和了,但凡认清皇帝本质上是什么样的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铤而走险,试图杀了他。
那名军人走后没多久,行宫内便传出消息,称皇帝的状态有所好转。
像是验证此事一般,正午送往后殿的餐食,也丰富了不少。
不过“痊愈”毕竟需要点过程,皇帝依旧没有露面,而文清辞也暂时未能离开侧殿。
深夜,灯火如豆。
没什么困意的文清辞坐在桌前,翻看着谢不逢昨晚送来的医书。
他的手边还放着一封从雍都寄来的信——老太医禹冠林在信中询问了文清辞几个方剂问题,还拜托他路过松修府的时候,代买些珍奇药材回去。
按理来说,文清辞应该尽快回复这封信才对。
可和往常不同的是,今天他难得走神了。
白天在皇帝身边时没空去想,夜深闲下来之后,文清辞终于忍不住回忆……自己昨天晚上,究竟是怎么回侧殿里来的?
文清辞的记忆,停在了自己和谢不逢并肩坐在水边的那一刻。
之后生了什么,就全都记不得了。
他只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已经和衣睡在了侧殿的榻上。
墨汁在毛笔尖凝结成豆,啪的一下坠在了纸上。
黑色的墨点,终于将文清辞的思绪拉了回来。
显然,他昨晚没有喝酒,不存在断片的可能。
……所以说,答案似乎只有一个。
文清辞:……!!!
我竟然在未来大boss身边睡着了? 文清辞的耳边,出了“嗡”的一声,脸颊也不知怎的,泛起了一点自己也不曾留意的浅红。
心虚与后怕一起袭了上来。
与此一起清晰起来的……还有轻枕在少年肌肉紧绷的手臂上的感觉。
救命。
……不但在他身边睡着了,甚至还被他抱了回来?
文清辞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打开窗吹起了冷风。
冷静,这次必须要冷静一下了。
行宫的另一头,少年也在这时坐在屋顶上,遥望起了月亮与德章殿的方向。
谢不逢忍不住轻轻地摸了摸手腕上的羊毛绳链,唇边漾出了一点就连自己也陌生的淡淡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