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公子又笑道:
“你不是第一个如此惊诧的人——这风筝就是吉达做的。在这京城,不管城内城外,把这风筝放在空中,他便会火赶到。他的眼睛就像草原上的鹰隼一样敏锐。”
三秀道了谢。还请朱公子坐下吃茶。然而朱公子却说不宜久留,道声珍重,便坐上车去了。只是那脸上有刀疤的男子,虽然上了车,却仍然频频向三秀回看。一次又一次,直到他们一行消失在街道的尽头。三秀不知为什么,觉得他似乎不是在看着自己,而是在透过自己,远远看着另外一个人,一个似乎寄托了曾经的某些回忆,又似乎完全陌生;似乎在那里,但又无法触碰的人。……而那究竟是为什么呢?三秀始终不知道。她回头看看自己的身后,那里什么都没有。
风筝被她挂在了屋墙上。瓶娘抬头望了望,道:“这风筝,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时间流水似的过去,朱公子已离开三天了。介福班的行装早已经收拾完毕,大大小小十几只箱笼锁在屋中,都是他们谋生的物什。
然而谁都没说什么时候才能动身。三秀却注意到,父亲似乎怀着什么心事。每天早上,他都让何大有早早的出门。一出去就是一整天。这天黄昏,众人吃过饭,父亲又在门口等何大有回来。三秀站在她身边,父亲却好像当她不存在似的。
终于,何大有回来了。林庆福看见他两手空空,就叹了一声,说:“我看也不必再等了……”
三秀终于忍不住问起来:“大师兄是去做什么啊。”
何大有道:“去城门那里开出城的文书。”
林庆福想阻止他,但已经来不及了。
“怎么出城也要文书了?”三秀问。
何大有看到师父脸上不悦的神色,就乖乖闭了嘴。林庆福道:“没你什么事,你回去吧。”
三秀满心狐疑走回屋去,心中觉得这事情有点奇怪。忽然她想起,两天前从瓶娘那里听说父亲去见都达鲁花赤老爷的事,那时瓶娘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似乎隐瞒了什么。她正想该怎样问瓶娘,就看见了腹部微微隆起的祝双成在往桌上摆着碗筷,把刚才给丈夫热好的饭菜摆上来。
双成腹中的胎儿已经三个月了,正是要小心谨慎的时候。三秀连忙走过去,帮她张罗。双成感谢地笑了笑。三秀心想或许她知道些什么,想了一想,就道:
“你现在的身子,舟车劳顿,不太方便罢?”
“还好,现在又不能出城,不是正抓魔教么。”
没想到朱公子他们刚一走,城里就开始搜寻魔教的人了。
“唉,也不知这事要闹多久。”
双成抬头看了三秀一眼,似乎在想什么,然后淡淡一笑,道:
“让他们闹吧。”
果然双成是知道什么的。
三秀决定套一套她的话。
“双成,”三秀做出一副沮丧的模样,“都达鲁花赤老爷那里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听三秀这么说,双成松了一口气,接着就是叹息。
“我们还怕你知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世间竟有他这样趁人之危的禽兽……比不花还不如!三秀,你别自责,——我们不会让他占你一点便宜!”
都达鲁花赤要趁人之危?
这是三秀没有想到的,她惊呆了。
她想起了那天父亲听说她去陪酒时的暴怒,想起了父亲挥在自己脸上的一巴掌。那时她觉得委屈,现在,她总算有点明白了父亲当时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