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日来为的什么?”
“哪里有什么事,不过来看看义父。”
崔荇家中贫困,兄弟又多,几岁上他便被父亲送入宫中净了身。在家中时候他从未吃过一顿饱饭,到了宫中虽可吃饱,但如他这种身份低微的,即便一直安分也免不了被人欺凌。
直到万宵将他带到身边,崔荇才过几年安生日子。
万宵待他虽严厉,但崔荇也拿他当了生父看待。
虽为未育他,但给他生机犹如再造之恩,唤一声父亲也并不吃亏。
见万宵闭着眼瞧都未瞧他,崔荇淡笑道:“我在宫外买了座宅子,想接您同吉荣师父一起去那处养老。”
“有孩儿在身旁伺候,您二人也不至感到无趣。”
万宵闻言缓缓抬起头,想了片刻方说不去。
“不给你添麻烦,若养一二日又嫌我二人累赘,要如何是好?”
“若嫌你二人累赘,孩儿便再买处宅院搬出去便是。”
崔荇一笑,只觉万宵又无端闹起了脾气。
人年岁大了总有些怪癖,他这义父自上了岁数后性情便愈刁钻了。可即便如此崔荇也不恼,说话仍旧语气温和。
“宅子位于乾金街,地方安静又远离闹市,且一趟街只有四家宅子,这处宅子对过乃是镇抚李承祖家。”
话音刚落,万宵便睁开眼直直看着崔荇。
“早些年因家中人口多,李家便换到这处,正好乾金街那里有户人家外放离了京城,孩儿便将那宅子买了下来。”
“宅子里头没什么可换的物件,房屋也已修葺干净,孩儿已跟圣上提过接义父出宫荣养之事,若您答应,今日孩儿便可接您同吉荣师父住过去。”
万宵蹙眉:“怎么想起在这里买了宅子?”
崔荇道:“这些年义父一直暗中帮衬李家,想来是您老旧故。如今您出宫荣养,在他们身侧想来更为放心。”
他一直未查到义父跟李家的关系,按说他手握东厂,不该如此小事都探寻不到半点蛛丝马迹。如今既无所获,多半是义父有令亦或抹去了自己同李府之间的关联。
义父同李府之人定有些不同寻常的交情,但他无意过问。
“几十年不见的老朋友,虽不能上前相认,但在附近瞧瞧也好。”
“这话说得没错,你该听崔荇的。”
吉荣端着酒肉走了过来,将东西摆放好后道:“去瞧瞧吧,他们应早已记不得你是谁了。”
“都一把年岁了,若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不怕去看看。”
“李家子孙众多,住其旁边咱们也能享几分热闹。”
“我去给义父收拾东西。”
也不管万宵是否同意,吉荣同崔荇就将此事敲定下来。
二人手脚利落把东西收拾整齐,连日便搬到了乾金街的宅子里。
这乾金街已出了上京繁华地,是以很适合清净养老。且崔、李两家大门正对着,虽是三进的院子但也并不显空旷,若两家大门都开着,还可瞧见对方家里院。
万宵同吉荣搬进去时,院中住着个年岁不大的跑腿小太监。
“两位老祖宗,小的名唤安康,祝您二老安安康康之意。”
吉荣笑道:“唤师父便成,喊什么老祖宗?”
他让安康将自己的包袱卷儿收进屋里,又站在万宵身边跟他一起看向李府。
“保定府有一繁华地,唤望春街,一整条街上只有两户,一户姓李,一户姓张。”
“你可知那条街为何唤望春?”
吉荣笑着摇头,万宵道:“待到春日山上春花开,站在望春街可一眼望见春日来,因此当地人皆唤那处为望春街。”
“张李两家都是当地有名的儒商,且又是商帮之,多年来他们捐钱捐物帮难者无数。那时保定府提起张李两家,谁人都得道一个善字。”
万宵指着街头外种得一棵榕树,笑道:“这树我瞧着熟悉,想是幼年我家中也有的。”
吉荣望向那颗已枯败得不成样子的榕树,心下一叹。
“这处……挺好。”
转过身,万宵缓缓走入院中,随意寻了一间房进屋小憩。
第二日他从屋中出来,便见院中摆着个黄花梨雕海棠花摇椅,那把椅子摆在院中间,正对着李家门口的榕树,万宵见状淡淡一笑,坐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