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听向项不依不饶,“我再问你,你这么看好季成蹊,这么纵容着他,到底是你在投射他,还是真的觉得你女儿L和他更般配!”
栗朝安苦笑一声,“那么你呢?项项。”这些年,他已经很久没这么轻和口吻地喊她小名了,“你这么一拍脑门就很中意冯镜衡,到底是你骨子里很满意这样的显贵还是觉得圆圆和他更适合。”
向项霎时一怔。怔在那里很久。
最后听到栗朝安关电脑锁抽屉脱白褂的动静,他站得笔直,静默地忏悔模样。事实他今天
()也算懊悔一整天了。早上出门的时候,圆圆全不作声,不发作也不回应,只乖乖声明,她今天会早点回来。
栗朝安才意识到昨晚,他那顿无名之火,某种意义上,是违背了他当初教养女儿L的原则。他无形之中沦为了他自己最厌恶的那种父权模样。
他并不是烈烈几句谩骂了一个外人,而是逼得圆圆在这个家里无法像棵自由伸展的树,向上、呼吸。
就在向项以为他们今天又要这样各执一词,不欢而散了。
栗朝安用他久违的示弱口吻,那声音足足减去四十岁年纪的稚气与无所谓尊不尊严,“我回去的时候,季成蹊就在门口等着,我开门,他就这么一路狗跟到了二门口。我承认,我昨晚那样和冯镜衡说,是故意气上他几句。我怎么可能还看好季成蹊或者纵容他呢,向项。我比任何人都恨他,恨他辜负了我女儿L,我跟他说的,你现在来比草都贱。我一想到圆圆大半夜蹲在冰箱门口为了他吃了那么多冷东西,我就想打他几巴掌。可是他跟我说了你的体检情况,我的火就那么泄掉了。不是因为他能告诉我什么,而是我听到他在医院帮了你,我知道起码那一刻他是真心的,真心待你如师母。我这才发现,我已经很多年没帮你什么了。你即便去我从前的医院,即便星期天我们一桌子吃饭,即便圆圆知道。你们娘俩全没告诉我。()”
我有种很强烈的直觉,你和圆圆都要离开我了。♂()”
向项几乎生根在那里,白皙略带细纹的脸上不禁红染了一片,然而,她终究是骄矜的,陡然刁蛮一声,“我体检好不好关你什么事!”
栗朝安这次丝毫没回避,径直接她的话,“怎么不关!”
一声震慑。办公室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向项一时觉得这个人疯了。
再听栗朝安道:“向项,我说的那句话永远生效。这辈子,无论如何,我得死在你前面。”
这是她父母相继去世,唯一的胞弟也死了。向项有阵子特别怕死,一点毛病就要去医院。
栗朝安跟她保证过的,你身体好得很,长命百岁都不够。你不够我借点给你,无论如何,我得死在你前面。
办公室里,微澜一般的死寂许久。栗朝安才悠闲作下班的样子,他拣起桌上向项的包,同时,她也伸手来要回自己的东西。
栗朝安由着她拿过去。
两个人再一前一后地下了楼,到了楼下,栗朝安才发现向项并没有开车子,载她来的是辆拼色的迈巴赫。
不用问,也知道是她未来女婿的手笔。
偏偏是这个时候,栗朝安脑海里全回荡着昨晚和那小子掰扯时,他浑不吝的话:
你别管她误会了什么,她要走,你就逮着她不让她走,扣下她的钥匙……
于是,电光火石间,栗朝安喊了声去向那辆迈巴赫的人,“向项!”
车边的人也闻声回头。
栗朝安正是被这一瞬甚至该是毫不犹豫的转身给鼓舞到了,他径直走过去,她并没有
()开车,只能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包,“圆圆都和我闹成那样了,你不去帮着说和说和,我也难下台阶。”
向项气得下巴骸都恨不得跟着活得动,“你早上哪去了!”
“是。”
“栗朝安,你这一大把年纪和年轻人置气,人家只会笑话你!”
“是。”
“你看不惯冯镜衡,直接和他说不就行了,讲道理立规矩都行。用得着吵吵吗?”
“我就是不喜欢他把你们娘俩哄得团团转。”
“你看着是哄,圆圆看到的是,她丁点情绪冯镜衡都能接得住。”
栗朝安平心静气地看了眼向项,想问什么,终究没出口。
栗朝安把向项往自己车上领,向项也终究打发了冯镜衡派来的车子,回头来,与栗朝安交代,“今天的事,算是你们各打五十大板。”
“但是,我也跟冯镜衡说了,你不肯他上门的禁令除非你自己收回成命。否则,再不肯他登门。算是勉强给你栗老师挽个尊吧。”
栗朝安一时间却是无话的。他只像个伪善的人,窃取了一夜之前还是敌我阵营人的战略方针。
甚至发现行之有效。
效果愈明显,窃取者愈惶惶。
*
另一头,栗清圆忙到快七点下班的。
她从闸口门禁出来,一身冷意,天上三两点星,还遥遥疏离着都市的人间。
大楼广场不远处,有人的车子在那静静地泊停着,他不时往这边守望着,来回踱步,一身笼统的白与黑。
看见栗清圆,朝她这边来的时候,很舒展的眉目却清楚的歉意。他人没开口,仿佛就已经告诉栗清圆,他来的比天上的星星要早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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